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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铄耳边还是一声声诗句,洞庭洞庭洞庭……
这遣词上有些无聊的重复,忽然被一句“吴姬三日手犹香”打破。
“岑大人此句精妙啊!”
“以吴姬的‘吴’字点明柑橘产地,而不是用‘洞庭’,实在是别有意趣。”
那位岑大人则谦虚一笑,只拱手道“谬赞谬赞。”
仿佛这苏轼的名句是因他才被成就。
“岑某只是觉得这洞庭饐既然是一位年轻娘子所做,那此句用在此情此景下,便甚为妥帖呀。”
另外两人忙搭腔,这个说“意境极佳”,那个说“确实如此”。
然而严铄深深蹙起眉尖,猛然转头,第一次正视那三个人。
吴姬压酒劝客尝。
吴姬缓舞留君醉。
诗词中出现“吴姬”这个意象的时候,十句中有八句是在献舞劝酒,剩下两句则在抱瑟吹笛。
这是美人娇娘的代称,念出来便是绵言细语的缱绻。
诗人不厌其烦地写她们的小垂手,写她们的脸红娇,写她们烟波回首,酒晕无端上玉肌。
与之相比,“吴姬三日手犹香”此句已经很是收敛,并没用过于露骨的字眼。
只有一点勾人的余音不绝,仿佛正是那双刚剥了新橘的纤手,在霏霏香雾中若隐若现。
无论如何,这样一句诗之后提到虞凝霜,始终是轻率放荡的。
严铄初次见虞凝霜之时,她也是被人以一句苏轼的回文诗“手红冰碗藕,藕碗冰红手”调戏。
而在此时这个瞬间,在这个距金雀楼初次相遇已经过去一年的瞬间,在看到那三个朝臣自以为风流文雅的笑脸的瞬间……
严铄忽然理解了虞凝霜。
理解了他当时曾经漠然视之、甚至是冷眼相待的,虞凝霜的一些行为——
如果她不强迫自己去咄咄逼人,去汹汹凌人,如果她不为了自己的利益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么,那一副娇美丰润的皮囊,早就要被吸食殆尽。
无论是一个贫穷的皂吏之女,还是太后娘娘亲自点进宫的女官。
无论是在金雀楼中被寂寂无名的卢三郎骚扰,还是在这待漏院中被有品有级的朝臣畅想。
对虞凝霜来说,其实是一样的。
然而对严铄来说,这是不一样的。
此时他的心境和抓捕齐三郎时,已经截然不同——他不是因有人违法乱纪、寡廉鲜耻而感到愤怒,而是为虞凝霜感到愤怒。
三人的斗诗还在继续。
这一次,是一句“果擘洞庭橘,脍切天池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