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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铄向来是习惯独自用饭的。
少时案前读书的夜里,后来衙内阅卷的拂晓,焚膏继晷,以夜续昼,这样紧密无趣的独奏中,容不下另一种声音。
可现在,他停住竹箸,在那些人语中细细分辨出一缕,引其潺潺淌到心里。
角色逆转,他忽然很想知道——新婚那夜,虞凝霜独自在屋中听着喜宴丝竹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就算成婚是假,在那一片晃人心神红艳喜色中,她是否曾有哪怕一瞬……像他现在这般,升起悸动混杂的失落和惶惶。
答案应该是没有的。
因为没过多久,虞凝霜就推门而入。
而严铄眼睁睁看着她忽然肩峰一耸,衣袖如被烈风吹拂的彤云,骤然往后坍缩。
她脱口而出,“天啊你怎么在——”
箸尖和手指一同僵直,油汪汪的一粒炒花生似被这声惊呼震落,“咕噜噜”从案面滚到地上,其上满沾的灰尘和严铄此时的姿态一样,极不体面。
虞凝霜反应过来,非礼勿视地垂下眼,又挤出几丝尴尬的笑意。
“打扰你用餐了,我做点东西,很快的哈。”
她长袖玲珑,眨眼间就将神态语气都恢复得极好,只是那下意识抚在心口的手,进一步印证了严铄的猜想——
她把他忘了。
所以乍进门看到他,居然被吓了一跳。
半顿饭都不到的时间,她就已经把他的存在忘了。
严铄放下竹箸,并不言语。
那厢虞凝霜正相反,还在掩饰自己的失误一般,长篇大论地解释。
“酒楼不是随席送了一壶木樨花甜水吗?鲜木樨花蒸的,还是银壶装着呢。可两个小的缠人,偏不喝,让我调饮子给他们。我做的,哪里有人家大酒楼的好?”
她似是抱怨,只是被弟妹们崇慕和喜爱的欣悦到底是藏不住的。
虞凝霜眼仁带着笑,轻车熟路寻出瓶瓶罐罐。
先拿几块现成的梨膏糖用沸水化开。
糖是去岁秋梨子最便宜时,虞凝霜收了几斤甘棠梨熬的。足量的梨汁和梨茸被耐心地凝练,凝固之后切成一个个方糖块。它们是温暖的琥珀色,此时表面已返出漂亮的磨砂面;
再取一块姜仔细研成茸。
这块姜很鲜,汁水仍足,研出的姜茸也细腻,那些细微的纤维像是纤弱的鹅黄蕊丝,随风飘到了春水里,半浮不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