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黑皮红底的高跟鞋踩碎了谁的青春(1 / 2)
“最后的宣传片下周之前就能拍好。之前那个摄影师处处耍大牌,都到这个时候了又突然想毁约,不知道现在突然又吃错了什么药同意了。算了算了,事情解决了就好。”
“你说那个新来的老板啊……跟个鬼似的,天天就住办公室加班了,怎么着,人还能一夜之间改性啊?就是做给他爸看的。”
“嘘……这话别乱讲,这个月都开除几个了。人家新老板有自己的想法。”
“哈,就个毛头小子,能有什么自己的想法。按着自己的喜欢,谁惹毛了他就把谁开了呗。然后再往里招些不三不四的人,水漾迟早要完蛋。”
“你把话说得这么绝对,怎么也没见着你辞职啊?不是料定了公司迟早倒闭么?”
“诶你这就不懂了,我自己走,和公司开除,这得到的钱能一样吗?公司破产了也是老板们该着急的事啊?和我一小员工有什么关系?新老板这是多闲才会和我这种小人物较劲呢!”
办公室的门被咔擦打开,杨烨没什么表情地从里头走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凑在一堆说闲话的老职员,冷笑了一下,没多说什么,径直离开了。
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电梯里,叽叽喳喳的声音才又响了起来。
“他摆出这副样子装给谁看啊。”
“有本事就把我们都开了啊,把整个水漾全开光了他就满意了呗!”
……
和这些人现在没什么好较劲的,等这件事处理完了再收拾他们。
杨烨站在停车场,拿出手机给李仪发消息:谢谢你帮我牵这个线,你哪天有空?我请你吃个饭?
李仪回得很快: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杨烨:有想去的餐厅吗?
李仪给他发了定位。杨烨看了看,这家店距离这有一段距离,但既然是求人办事,还是对方选的位置,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于是他回复:好的。
距离被下药带走的那天已经有了小半个月。那天他醒来后,身上并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伤口和酸痛,头也没有很疼,想象中的威胁也没有来。
没有那天晚上的记忆。
霍少凡放过他了?怎么可能。谁知道这颗定时炸弹什么时候会爆炸。
除此之外,还有人往他的口袋里放了一捆绳子……
手腕上有被人捆绑过的痕迹,但那人技巧高超。这些痕迹消失得很快,也没什么不适。
这他妈的都是什么事啊。
他翻看了自己手机的通话记录,发现那天晚上十一点多有一通打进来的电话,接通了。他几乎是一瞬间想起了那晚他提前联系过的小陪,于是立马拨了回去。
对方把电话接了,还没等杨烨开口询问昨晚的情况,对方就先阴阳怪气地开口了:“少爷,耍人玩也要有个限度吧,约炮你情我愿的何必这样侮辱人呢。”
杨烨莫名其妙:“我怎么侮辱你了?”
对方呦吼了一声:“现在还想装傻抵赖啊。怎么着敢做不敢当啊?我人都去酒店洗干净了等你半天没人来,我一通电话打过去,好家伙,你已经做起来了,那喘得真带劲,少爷您是真神武啊,把对方干成那样。”
“……”杨烨沉默了几秒,“你听见的是谁在喘?是我的声音吗?”
“这我哪知道。”对方冷笑,“叫得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又骚又浪,还怪好听的,都给我听兴奋了。这事一个巴掌又拍不响,怎么着,你叫和他叫有区别?”
对方又补充了一句:“那人长得这是有多好看啊把你半路拐上床了?有照片吗?给张照片看看?让我看看这个让我独守空房的小贱人到底有几斤几两。”
杨烨道了个歉,把电话挂了,给对方转了一千。
霍少凡是个贱人,但好歹是给他叫了个鸭,而不是找人把他给上了。
不管这颗炸弹到底什么时候爆炸,日子都还是要过下去的。与其站在原地还做那个废人,不如真的试着往上爬一爬。
李仪是他的高中同学。
那时候老爹的生意已经开始走上正轨。人生前十几年都过得贫穷的人在短时间里突然获得大量金钱是会膨胀的。在最开始小心翼翼地买点名牌试探过后,杨烨的自卑和自信在同一时间抵达了巅峰,中二时期虽迟但到。
那时候他对自己的性取向还没有个明确认知,随波逐流,和所有高中男生一样,向往着胸大腰细大长腿的黑长直美女。
李仪主持比赛时一双黑色红底高跟鞋直接踩进了那颗刚冒出萌芽蠢蠢欲动的少年心里。
大牌口红名牌包,最新款的手机平板笔记本,还有每天一束的鲜花。少年杨烨从前最缺钱,所以在此时对金钱的信赖达到了满格,觉得这样一定能打动心中的女神。
结果人家李仪本来就是个富二代,还是个从头富到尾的,从小就养尊处优没受过任何委屈也没缺过任何东西。不是说这些东西入不了她的眼,只是很没必要,人家压根不缺。
在杨烨最后鼓气勇气告白后,人家姑娘拒绝得也很有礼貌:“杨烨,我觉得你人挺好的,对我也不错。但我喜欢的不是你这样的。我喜欢那种爱看书的,有思想有见识的,能和我交流得起来的。我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就是每个人发展的方向和爱好不同,我觉得如果我们两个真在一起了,不会有共同话题的。”
杨烨张了张嘴,想说可是现在我有钱啊。
这话还真说不出口,没那个脸。
因为李仪也有钱,而且比他还有钱。
胸大腰细大长腿的美女姐姐走来了,然后踏着她的黑色红底高跟鞋走了,顺便带走了杨烨的青春。
后来杨烨才知道,富二代也是分阶级的。像他这种就是站最底层的。这种人不叫富二代,叫暴发户。
李仪的话说得好听,但实际上就是在说他没文化没见识没内涵。可恶吧?一颗少年真挚的心居然被如此践踏!但是是他完全无法反驳——人家说的都是实话,而且也完全不吊着他。
这样的一个人作为青春期的明恋对象,杨烨甚至觉得自己的眼光相当不错,遗传到了老爹的天赋。
只是还是有点好笑。
他以为他癞蛤蟆翻身变青蛙王子了,于是就妄图吃天鹅肉了。然后小天鹅告诉他,你在说什么呀,你明明还是只癞蛤蟆。
本来以为两个人从此以后再也不会联系,没想到在过了将近要十年后,在摄影师问题上,李仪居然帮了他大忙。
水漾之前已经定好的那个国际着名摄影师临时反悔,觉得拍这个小公司小产品有损他的格调,一通电话打给杨烨,张口就是你到底懂不懂什么是艺术。
杨烨——的确不懂艺术。但他也知道这位国际着名摄影师自带的流量和热度对这次水漾新产品的发布有多重要。
他好说歹说甚至提过给对方加钱,但对方一副高傲的艺术家做派:“在你眼里,艺术就是能用钱来衡量的吗?我做艺术的确需要钱,但你也别想用你的钱来玷污我的艺术。商人就是商人,脑子里也就剩下那点铜臭。”
杨烨最怕和这种人说话。对方说话和绕口令一样,又长又臭,而且每次这种话一进他脑子,就会被脑细胞自动缩略提取,只剩下一句“钱还不够多”。
但是公司预算摆在那里,这些都是已经提前说好了的,不好改了。杨烨焦头烂额到处找人问有没有搭得上这个摄影师的关系,结果还真的被他问到了——李仪。
李仪家里是开娱乐公司的,常年和这个摄影师有合作。
虽然带着点青春期尴尬事的不好意思,但大局为重,杨烨还是主动联系了对方。而李仪的气度也很大,表示愿意帮昔日的老同学一把。
于是摄影师的问题居然就这么被轻易解决了。
人情归人情,钱归钱,不能因为有了人情就忘记多给钱。杨烨还是又给那个摄影师送去了点珠宝首饰,自己贴钱买的。艺术家嘛,谈钱多庸俗。
珠宝首饰都是之前自己买的现成的,卡早被老爹停了,现在身上也就剩不到一百万。但是不能空着手去见李仪,青春期时没空过手,现在更不可能。
不到一百万。
一百万。好嘲讽的一个数字。
在一个月前,他居然轻飘飘地直接花了一百万,就为了把梁欲白带回家操。
“这款项链就很适合年轻女性。”导购在给他介绍,“这是知名设计师罗斯的新作,刚发布,用来送人很合适的。”
杨烨看不懂这些门门道道,就像他辨别一件首饰的好坏只看它的价格一样——除了那对唐月华留下的黄金耳钉。那玩意是真漂亮,直达人心的那种漂亮和震撼,和审美已经扯不上什么关系了。
其实心里想着的也是黄金配美人。在这世上那对耳钉除了挂在唐月华耳朵上以外,就属挂在梁欲白耳朵上时最绝色,像专门为他定做的一样。
那个摄影师骂的对,他杨烨的确完全不懂艺术和时尚。但他知道,时尚的完成度就是靠脸。
梁欲白披个麻袋站街上都是艺术品。
“这个多少钱?”杨烨问。
导购笑眯眯地回答:“一百七十多万。”
杨烨摇了摇头,“贵了。”
导购也很积极地给他介绍别的款式:“您还可以看看这些,都很受年轻女性欢迎的。价格也不贵,都不到一百万。”
杨烨随手指了指其中的一条项链,“这个呢?多少钱?”
“八十三万。”
“行,那就这个了。”杨烨不想再看,打算直接刷卡就走。
导购很利索地给他装上了。
临走之前杨烨又往柜台里多看了一眼,看见了一枚男款素圈。自从他成了暴发户以后就格外偏爱奢华繁复的款式,从来不把这种素圈放在眼里。
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是觉得这玩意摆在那很吸引人的眼球,和有魔力似的。
他停下了脚步,对那个导购指了指那枚素圈,“这个能拿出来给我看看吗?”
导购见刚刚下单的客户又回来了,自然是很乐意地拿出来了,热情洋溢地介绍:“这款也是新上市的,但是这枚只是展示,不对外出售的。”
杨烨不知道卖首饰还能有这种形式:“为什么不出售?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导购歉意地笑了笑:“这是我们公司大老板的儿子设计的,就是为了展示,人家不打算走设计师这一行,也不让批量生产。”
“哦。”杨烨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那枚素圈,也没什么留念,直接就走了。
原来这就是真正有格调的富二代,有审美,有内涵,懂艺术,会设计,还只是为了展示,不为了挣钱。
云泥之别。当初李仪对他说话还是客气了。
礼物买了,也顺便去花店买了一束花,把礼数都整齐全了。杨烨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
他提前十五分钟到了李仪预约好的位置,把那束花放在了对面的椅子上。他其实也不太懂花,挑了个认识的牌子,野兽派,这一束一千多。
应该不会出错。女生看见花应该会开心。这回李仪的确帮了他大忙。
他给李仪发了消息:我到了。
李仪回复:我马上就到。
十分钟后,烫着长卷发的李仪踩着高跟鞋来了。她一眼就看见了椅子上放着的那束花,欣喜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杨烨,你还是这么贴心。”
杨烨笑了一下,眼神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李仪的高跟鞋。黑色红底,当初她就是踩着这个款式杀入了他的青春。
这双高跟鞋也踩碎了少年杨烨的自尊。
杨烨想,后来他变成了同性恋,说不定真的有李仪的一份功劳。
这家餐厅装横典雅,每个位置都隔得很远,保护了就餐者的隐私。靠窗,白色镶嵌金丝的窗帘和糊了奶油一样优雅甜腻,桌面上甚至还摆着小烛台,是女生会很喜欢的那种地方。
有人在台子上拉着小提琴,淡雅悠长,烘托出了更舒适的气氛。
杨烨虽然来这种地方很多次了,但是每一次来他依旧觉得全身都不自在。哪怕身上穿着再好的衣服,他都觉得周围的人能透过这层衣服,看见底下藏着的就是个小餐馆打工人的儿子。
但他的脸上还是挂着微笑,把特意去专柜买的礼物递了过去,“一点谢礼。”
李仪笑着接过了袋子,和花一起放在了窗台上,面对着杨烨坐下了,“杨烨,你这些年变化还挺大的。”
“毕竟都过了快十年了哈。”杨烨笑着把菜单推了过去,“当初和现在都麻烦你了。”
“不必,举手之劳。”李仪叫来了服务员,指着菜单点完了菜,才突然想起来一样,“你有什么忌口吗?”
脑子里突然响起了梁欲白的声音,在狭小昏暗路灯下的小摊子,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当时他也是这么问他的。
但这只是一个普通又礼貌的社交常用对话。
杨烨摇了摇头,“我都可以。”
李仪又把菜单推到杨烨面前,“你再看看还有没有想吃的。”
杨烨翻开菜单看了一眼——全英文。他勉为其难只能看懂上面的water,bread这种词汇。他不动声色地盯着看了几秒,合上了,“不用了,点你喜欢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