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灯开大一点(1 / 2)
安浦年安顿好易应礼才看向从救护车一路像透明人一样跟到病房的付沉。
“到饭点了,自己买点东西吃。”
“他死了吗?”
“还好。”
“这件事看见的人不少,处分就不用了。”安浦年像口述什么寻常事。
“周一去国旗台念个检讨。”
“哦。”付沉也没走。
隔了一会。
“你不骂我吗?”
“我为什么要骂你?”安浦年似是惊讶。
“你不是老师?我打了人,你不骂我?”
“那你觉得你错了吗?”
“老子……随便。”付沉像要发脾气,又无故消了火。
“去买饭吧。”安浦年揉了揉他的头。
易应礼睁开眼睛:“把我打成这样,念一个检讨就可以过去吗?”
安浦年摸了摸他脸上被打伤的地方,易应礼看着安浦年。
“不是什么大事。”
易应礼偏头。
“安老师心理素质好,在安老师这里能有什么大事。”
“要么,你自己打回来?”
易应礼一脸讽刺地看向安浦年。
安浦年没在易应礼脸上看过如此明晰的表情,他觉得神奇。
“我帮你打?”
易应礼哼了一声。没说好。
也没说不好。
安浦年不知道从哪里找过来一根教鞭。握在手心,朝自己另一只没有戴玉戒的手拍了两下。
易应礼看着安浦年玩笑一样的动作。
“你觉得我很好笑吗。”
“都躺着了,逗你开心还不肯。”安浦年笑着坐下,把教鞭搁在病房床头。
付沉买饭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人一个在床上看书,一个在窗子那头站着打电话。
看付沉来了,安浦年说了几句挂断。
付沉觉得安浦年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付沉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我去公司一趟,过几天回来。”安浦年穿着外套。“照顾好自己。”
话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付沉嘟囔了几句话。没人听清。
安浦年关上门,脚步加快,医务室门口停着司机开过来的车。安浦年面目温静平和,唯有眉心那一抹山雨欲来的郁气。“走吧。”
黑色车窗玻璃阻隔了空气里的阳光。校园里的喧嚣也隔离开来。
“这是什么?”付沉举起床上的木条。
“他拿来教育你的。不巧你没赶上。”易应礼神态悠然地吃着饭。
付沉把木条扔下:“操你妈的,你有病是不是?”
紧接着,付沉神态别扭地从兜里掏出一张卡。
“那个,老子给你的医药费。”
“别说老子打了你,谁知道你这么不经打?”
易应礼接过卡:“多少钱?”
“啊?”
“几十万块吧。”付沉不甚在意。
易应礼拿着手上的卡,用他玉白的手指摩挲着卡上的条码:“你说你自己要赚到这么多钱,得花多少时间?”
付沉闻言一怔,去接水的手顿了一下。滚烫的水泼在指缝。顺着手指滴下。
“或许你这辈子都赚不了几十万。可惜。”
“人和人的不同,是不公平的。”易应礼说这话的语气又淡,付沉看不出他在嘲讽自己。
易应礼和付言朗不同,他语气淡然,好像真的在把真相告诉你。不置品评,却叫人难堪得想要低下头去。
“你他妈想好再说。”付沉怔在原地。
“你以为你在学习吗?不过是一群人哄着一个傻子。付少爷,你学不学的也不重要。没人说你。”
“是因为没人在乎你。”
落针可闻。
偏就不怕死的易应礼继续开口:“之前是。”
“现在是。”
“所有人都有事可做,有地方可去。就你没有。”
付沉手里端着杯子,眼神阴沉地要化出墨。
易应礼自顾自地看起书。
付沉摔了门走了,临走的时候放出一句幼稚的狠话。
“你他妈连几十万都没有。”
发狠的没有沉默的淡定。付沉抽着烟,感觉自己真是日了狗了。
“妈的”,付沉抽了一根烟,给自己气笑了,“还真是什么人都能踩老子头上?”
一个穷鬼,他妈的挑衅他付沉。
付沉的眸子阴沉沉的。
付沉睡得不安稳,他翻来覆去无法入眠,整个人昏沉沉的,付沉点亮床头的灯。坐了一会拿出手机。
“安,安浦年。”
“做噩梦了?”安浦年并没有因为半夜四点付沉给自己打电话而露出不悦神色。
付沉盯着手机里穿着黑色丝质睡衣的男人。那边没那么亮。付沉只能隐约见着男人俊朗的眉,优越的骨。“你把灯开大一点。”
传来一阵摩挲声。
付沉看到了床上的眼罩,看清了安浦年眉间的倦色。
“你能念书给我听吗?”
安浦年起身,他随手抽出床头的一本诗集,低沉清雅的声音响起。安浦年眉眼温柔,在灯下显得神圣。
付沉几乎要看呆了,他无数次深切地打量过眼前这个人,用眼睛恨过眼前这个人。可是他从来不知道安浦年原来长成这样。
读诗的薄唇亲吻过自己的嘴唇,眼睛,付沉的耳间爬上一抹热。
持着纸页的手抚过自己腰间。不知什么时候,读诗声停了。
付沉惊觉,他抬眼,对上安浦年似笑非笑的眼神。
付沉整个人开始发红发烫,他抖着手气急败坏地按掉通话。付沉怔怔地坐在床上。前半夜的昏沉好似梦魇。付沉睡了过去。
易应礼冷眼打量魂不守舍的付沉。付沉给他放碗都要放到床上。
“付沉,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高二是吗?”
付沉愣了一下:“你他妈有病。”
“一个高二的学生不学习,也应该有不少可以做的事。”易应礼说道。
“你就算自甘堕落也可以有个分寸。”易应礼咽下了付沉加了过量盐的汤。
付沉手痒,但突然想起什么,付沉冷笑:“你昨天还说老子没事做,今天就改口了?学霸一天一个想法?”
“你还承认你是高二的学生吗。”
付沉被气得摔门而去,打又打不了,骂这人也不当回事。那副装腔作势的样子真让人反胃。付沉也不信易应礼是大家口中的完美学生,优秀校草。
妈的。
就他妈装腔作势。
易应礼看着电视,把那碗汤喝了下去。
安浦年正在开会,接到学校抢救室的电话,安浦年示意众人继续,起身走向长廊。
“吃了过量的盐?”安浦年都不知道自己听到这个答案有多离谱。
安浦年能听到电话那头微弱的喘息声。
“我了解了,尽量不要留下后遗症。费用我会出。”
做过手术的易应礼躺在病床上。听到消息本来还在无聊地翻着诗集的付沉只感觉当头一棒。他从学校的书店浑浑噩噩地走出来。
他只是加了多一点的盐。
付沉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做了手术啊。他打架打得再凶也从来没把人搞进抢救室过。听说还留下了后遗症。付沉到底是个十六岁的孩子,此时只感觉自己天都要塌了。
付沉浑浑噩噩地回到休息室,把自己关起来。付沉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在难受。为什么啊?为什么成了这样。
付沉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又抽了几根烟。
“操!”
付沉蹲下神来,捂住了自己的头。
付沉慌得不知所以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就拿起了手机,也不知道怎么就按通了安浦年的电话。
“安总,这是重要谈判,您刚刚出去一趟已经让投资方不满意了。安总,您确定要单方面宣布暂会吗?”被单独叫出去的秘书担忧地说。
这是他们公司最有潜力的新项目,公司上下,尤其是安总对这个项目的付出不可计数。安总平时对下属都很照顾,公司更是比平常公司要高出很多,还有节假日的福利和假期,全公司上下的人都多次感慨自己投简历的时候选择这家公司真是再明智不过。秘书很担心安总,全公司的人都很挂心让安总劳心劳肺的新项目。“您如果累的话,我可以给您争取半个小时的茶水时间。我提前准备了之前做过国宴的糕点师傅。”
“不用了,会议三天后进行。”安浦年说完就离开了。
秘书团在困惑下很尊重安总的决定,他们没有谁再去提这件事。
看着被挂断的电话,付沉有些不知所措。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手忙脚乱地想从地上起来。没注意磕到了桌子,琉璃台上的杯子摔了几摔,玻璃碎片摔在付沉脸上。
安浦年只感觉眉心跳了跳,只不过一会没接电话,惹事的那个也在医院躺着了。他电话打给正在单人病房不安分地想要翻二楼窗子的付沉。
“跳楼?”
安浦年电话没打通却接到一个新的。
付沉看着楼下的人,和躺在花丛里的手机。
伸回腿,把窗帘拉上了。
付沉看着安浦年的脸,不说话。
“安浦年,我怎么办?”
付沉率先沉不住气。
“这回安老师是真要当个老师了。”
安浦年竟然还有心情在这里开玩笑。可不知怎么的,付沉看到他那样的态度,紧绷的神经竟然一下子松了下来。没有那么慌,也没有那么烦了。
付沉的黑眸紧紧盯着安浦年。
“易应礼没有家长,两个十六七的高中生打架不过是教育局出面。”
“媒体不会报道高中生互殴。问题是你姓付,媒体会报道付家小公子把同学打进医院。”
安浦顿了顿。
“然后自己想不开要跳楼?”
“你还在笑?”付沉捕捉到安浦年嘴角那一抹一闪而过的笑意,觉得不可思议。
“不然我哭给一个高中生看?小孩子不用操心事。”
“交给大人。”
“你……安浦年。你是不是很累啊?”付沉看到安浦年还在坐车。
“亲我一下。”
安浦年看着少年呆愣的脸。
“有点累了。要宝宝亲一下。”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什么时候……我要给易应礼道歉吗?”付沉心里的压力无端落了下来。
“还是那句话,付沉,你觉得你自己,做错了没有?”
付沉沉默。
“脸上伤着了,疼吗?”
付沉沉默了一会。
点头。
安浦年松了松领带:“么。”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付沉惊了。付沉惊讶于一个成年男人做起这样幼稚且尴尬的动作。更别说这人还是温雅成熟的安浦年。
“还要亲?”安浦年凑脸过来。占据了屏幕的俊帅脸庞。付沉只感觉自己头脑热得发紧,他着急慌忙地把电话挂了。都忘了自己是因为什么原因找他。
安浦年淡笑一声收起手机。
“这个项目拖一拖”,安浦年不知道在跟谁说话,“你那边施点压让投资方急起来。”
“呵,都知道我要过来”,安浦年椅在皮座上,“公司砸手里算什么。”
“本来就是要搞砸的。”
付沉一下一下扎着墙上的飞镖玩。他不愿意看手机上铺天盖地的消息和付言朗气急败坏的质问。
还有付柏让他回家的留言。
付沉看到安浦年进来没回过神。
“你不是在出差,去公司了吗?”
“抱一个。”安浦年俯身拥住付沉。
付沉动了动,闷着嗓子说:“我是不是惹祸了?”
付沉知道安浦年是大忙人,他专程过来一趟。应该是很难处理的事情吧。
“你是安老师的学生,你的事安老师处理。”
“你怕什么?”
“易应礼怎么样了?”付沉见到人才突然急冲冲地问。手机上的消息他不想看,从安浦年嘴里说的话他却无端地没那么抗拒。
“他做了个手术”,安浦年回答,“比较严重。”
“以后还有复发的可能。”
付沉低着头:“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会这样呢?!”
“我没有。”付沉突然扯住安浦年的手腕。
“我明明没有……”对上安浦年温和却总让人感觉冷漠的眼神,付沉突然哑了声。
“什么?”
明明是温柔和无奈,付沉却诡异地感觉到了微不可查的凉和薄。
“我不想回去。”
“安浦年,我不想回付家。”
安浦年抱着人:“去我家怎么样。”
“我给你做饭吃。”
付沉的眸子动了动,他的睫毛轻颤:“安浦年。”
“你是人渣吗?”
安浦年拍了拍他的屁股。
“人渣也不能让我的宝宝饿着。”
“胃还疼吗?”
他竟然还记得自己之前一吃就吐的事情。付沉心情有些古怪,又多了抹不可言说的复杂。付沉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我疼不疼的安老师会关心吗。安老师不是眼睛里只有付沉吗。”
安浦年刚一走进病房,就听到虚弱清冷的声音响起。别说不请自答了。安浦年一句话还没说呢。
“你在付沉房间装摄像头做什么?”安浦年挽起袖口,说了句。
“我只不过是小小的手术,比不过安老师眼里的胃疼。”易应礼吐了小口的血。
温热的毛巾给易应礼擦了擦脸,安浦年在水盆里拧了拧毛巾。擦干自己的手。
“说吧,易同学。这次想要什么?”
“我要住在你家。”
“哪个别墅?”安浦年笑了笑。
易应礼脸色苍白,嘴里的话却像往日一般让安浦年觉得好笑。
“你操付沉的时候怎么不问他哪个别墅?”
“啧。”
安浦年看着面色冷淡的易应礼,双手向前搭起来:“聊聊,付沉要怎么处理?”
“他无故伤害同学,不应该休学吗?不应该有处分吗?”
“我是学生会主席。”
安浦年觉得越来越有趣,他捏了捏易应礼冷淡的脸:“好,学生会主席。”
“处分。”
“记一下他还能申什么大学?”安浦年状似思考。
“我要他滚出学校。”易应礼见安浦年并不搭腔,单刀直入。
沉默了一会。
“他滚出去了……”安浦年看着易应礼,温和的表情中带着危险。这是安浦年换合作方,谁知安浦年这人不按常理出牌。
你这么真诚?让我们怎么背信弃义啊?
众投资方只觉得无语。
安浦年也没签合同,他对众投资方说:“既然各位想不出来,不如让我承你们个情。帮我想一想。”
“我要怎么脱颖而出。承情各位,’承’字竟符合我们的公司理念。”安浦年似乎惊喜。
“看来无巧不成书。我们的合作注定绵长不绝。”
话都让你说了。我们说什么?众投资人心里憋着一股气走了。
妈的。
这都是什么人啊?
“我不原谅付沉,因为他显然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易应礼对着媒体不温不火地答。
闪光灯咔嚓咔嚓,易应礼的脸平静非常。就是白得有些骇人。媒体更是疯狂抓拍。
好一朵娇弱无助的小白花!
安浦年看着新闻标题,指尖摩挲两下。
跪在地上的易应礼喘息声很轻。
易应礼从地上起来,偏头去看安浦年的手机。“你就不为我讨个公道?付沉是你学生,我就不是吗?”
“我让他给你认错?”安浦年问。安浦年戴着眼镜,宽松软毛衫半解,手指液体滴下。
“你这些日子进病房的天数太多了。”安浦年眉头轻皱。
“你交不起医药费了吗?”易应礼问。
安浦年被他逗笑:“嗯。”
付沉每到一个地方,都能听到叽叽喳喳的议论声,看似隐晦但实际如有实质的打量。校草被付家少爷打了,还要被威胁,谁不说一句可怜。
学校里的女孩们更是义愤填膺,付沉是帅,但付沉是那种恨不得躲得理他十万八千里的帅。易应礼就不一样了,平时有礼貌,有耐心。不仅给大家讲题,被表白的时候还从来不会落人家面子。
易应礼简直就是人间理想。
穷怎么了,富家小姐又不差钱。谁不想拥有一个人又好说话做事情又妥贴的校草小哥哥呢?
甚至易应礼拿不出手的家世更让富家小姐们又爱又怜。更上头。
“付沉好过分啊?易应礼怎么他了要这么被打?都住院了。”
“住院算什么,我听说都做手术了。然后没好全又让打了。易应礼连手术费都交不起,还是安老师垫的。”
“天呐,付沉好可怕,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大家听风就是雨。付沉在还没有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的年纪,就已经站在了风暴的中心。
付沉拳头又狠又硬。
“妈的烦死了。你他妈走路不长眼睛?”付沉的目光扫过四周,一群人赶紧看天看地。
“对不起对不起。请问安老师的办公室在哪里?我找得太急了。对不起!”
付沉这才看被自己推了一把差点摔了的男学生:“你他妈什么东西?”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给你道歉。”大学生万幸自己没再把人家衣服撞坏。他查了这个学校,这个学校的土都是金子做的。
“滚。”付沉心情烦躁,都没听他在说什么。
“哦哦,谢谢你。”大学生摸了一把汗。还好他没有计较。只是自己要注意了。万事不要急。不要急。
“刚刚那个人是谁啊?他撞了付沉不会倒霉吧。”
“嘘嘘,付沉过来了。你小声点啊。你挤我干什么?我们走吧走吧。热闹是那么好看的?谁知道他疯起来会不会连我们都打?听说他在以前的学校就喜欢打架……”
叽叽喳喳的声音远了又近。付沉烦躁地厉害,干脆饭都没吃就去了休息室。锁上门要个清净。
“哐哐哐。”
敲了几下可能觉得不对。“叩叩叩。”
“安老师,我来给你当助理了!”大学生声音清亮,如雷贯耳。
趴在安浦年身上的易应礼眉眼淡淡:“吵死了。”
安浦年沉声说:“你先去教室。”
“哦哦,知道了!谢谢安老师!”
安浦年这下彻底没了心思,他推了推易应礼的腰,示意他下去。易应礼骑着安浦年的胯,按着人不让起来。
安浦年躺着去摸眼镜。
“轻点。”易应礼在他身上扭腰。
见易应礼不动。
安浦年无奈,笑:“安老师肾不好。易同学体谅下?”
易应礼从地上起来。
安浦年似乎真不在意肾好不好这件事,他毫无顾忌地在易应礼面前揉了揉腰。安浦年全身衣衫齐整,就是衣料边角多了些皱褶。易应礼看着他的下身,嘴唇抿着:“安老师确定不让我帮你蹭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