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梦(1 / 2)
皇帝走得突然,候在苑外的一众随从不知是去是留,仍旧守在苑中。
本来素女居处只是掖庭里一所旧寝殿,锦章宫因成了太后居所,扩充宫苑时包含进来。本朝初作风简朴,这宫苑相较旁边的亭台楼榭,胜在一个清静。
现在,站了密密匝匝一圈人。素女整理好衣裳,施施然揭起一角门帘,站廊下一个看着派头十足的宦者,见素女出现,对她热切地笑说:“小的名叫段胜。仙客,你瞧眼下还有什么需要小人伺候的?”
素女一双眉眼望向皇帝离去处,若有所思,只说:“我素来不用人伺候,常侍去别处罢。”
段胜面露失落,还是答应道:“诺。”眼看着素女消失在楹后。他一挥手正要招呼手下的黄门走开,那个先前被常和训斥的小黄门凑到他跟前献策:“陛下走的匆忙,只带走了常侍中他们,咱们是不是该趁这个当儿,替陛下把事儿做齐全。”
段胜听了这话,恍然大悟:“是这个道理。”
他是皇帝登基后,由太后指派来伺候皇帝的,太后皇帝离心,到底影响了段胜出头,在皇帝跟前一直不够得意,总在常和之次。
眼看昨夜陛下驾临,在此宿了一夜,晨间还恋恋不舍。他知道,眼前这看似平常的寝殿里头,就有一位将来的宠姬,把握住了,以后就多了个依恃。想着,段胜露出喜色,嘱咐道:“宫嫔侍寝该赏。从前贵人在掖庭之外。如今在你我职责内,常和疏忽了,我们岂有不弥补的道理。”
段胜站在窗下说这话,也不笃定素女在里头听见没有,那窗棂静默着,并无反应。几个小黄门愣登着眼睛看他,段胜面上挂不住,索性一挥手:“呆着做什么,抓紧去办!”
素女嫌外头聒噪,躲进房中。说不清什么原因,她的心惴惴地跳,一点也静不下来。她拾起笔,抄了几行道经,笔尖正落在“治身者当除情去欲,使五藏空虚”一句,像被言中心事,长喟一声。
这时外头有人叩门,是长秋的声音:“仙客!你快来瞧!”
一开门,长秋见素女面色压倒桃花,不禁问:“仙客,你脸上怎么了?”
素女一抚脸颊,滚烫的,赧然道:“兴许是屋里太热了。”
长秋也不再问,指着门口箱箧,兴奋道:“仙客你看,陛下这回给你赏了好些东西,有茱萸绣的四经纹罗,乘云绣的纱绢,还有这件云英色的紫罗裙,做工真是精致。”
长秋手捧着那裙,啧啧称叹,那颜色的确晕染得极美,像夕阳西下时天边的落霞。
五色使人目盲。素女从那绢缯上挪开目光,问:“这些我不需要,你便都拿去罢。”
长秋咋舌:“这怎么能行,按礼制,奴婢不能穿这个的。”
素女垂眸,刚要开口,长秋打断她:“唉,仙客,你是不是要叫奴婢把这些东西退回去?这可行不得。从前是宫里赏的,你为宫里头节俭,也就罢了。这一份是段常侍献来的,他是陛下跟前的人,这赏赐是陛下的意思。”
素女若有所思地看着绢帛堆中的一枚银环:“这是什么?”
她比了比长秋的手腕:“好像不是给人穿戴的。”
长秋接过银环,面上流露出讶异,很快,她微笑着说:“奴婢想是段常侍弄错了,等太后派人来,咱们交给太后的人,让她们退回内库。”
素女仍旧好奇:“这是戴在哪儿的?”
长秋解释:“这是宫里头的旧规矩,侍寝的妃嫔会得到一枚银环赏赐,宫里头统计次数。假如次数太多……”
计月日无子,罢废不得复御。
长秋眼皮一跳,住嘴不说了。素女问:“会怎样?”
长秋笑:“这是老规矩,咱们陛下的后宫有新鲜气象,要裁减仪制。这些规矩肯定要改的,不必放在心上。”
她把那银环随手放在一边,紧张地看了一眼素女。
幸好素女也不问了,只是抚着额头,说:“我还有些困倦,这些赏赐,任由你处置吧。”
不知是惊吓还是醒得太早的原因,素女又昏昏沉沉地跌入了梦里。起初是一个沉闷诡异的梦,那枚银环跌在地上,反复地震颤响动,在她的识海里循环。
她好容易挣扎着醒来,头仍旧疼。
幽深的宫禁被重重帷帐遮蔽,天光洒不进来,显得寂寞凄冷。虚空中只有一盏幽明不定的雁足灯在随风摇曳。冷汗被满满蒸干,她觉得从头到脚都寒的厉害,把头埋在浪翻红绉的被衾之中。
再次入眠,是一个妖冶荒诞的梦。她梦见她回到玉真宫了,先拜别师尊,再去后山给师傅的墓祭上一支新香。
然后她坐上禹王府的辇车,摇摇晃晃地睡着了。
等她再醒来,居然又回到了玉真宫。八字琉璃影壁,巨大的坛台、丹井和丹炉,焚烟袅袅,她却不着寸缕地躺在放元始天尊的道台上,身上贴着鲜红的“祭”字,扭摆着身子,像一条被献祭了的鱼。
她感到恐惧。四野却闐寂无声,没有一丝儿人气。
只有他的味道还在。素女抓着被衾的一角,像怀抱一只狸奴一般,深深地嗅闻,幻想他温暖的肉体正在她身侧。她渐渐沉静下来。
倘若他抱着她,当然,会说许多的温柔的话,会故意引诱她做各种对一个身为炉鼎的女道士,十分出格的举动。
但是,他身上散发着的体温,像新焚的香篆,好像是灼手的,而且令人害怕。可是,她还记得,她还在玉真宫的时候,有一天守夜,同样是寒冷寂寞的一个幽夜,香灰燃尽了,没了烟尘,她把手伸进去,肌肤相贴,那种埋藏在隐秘深处的温热顺着她手上的经络流淌,一路熨帖她的五脏六腑。等她醒来才发觉被烫了一手肿痛不堪的泡。
她似睡非睡,意识游离在虚实之间。眼前一片模糊,似有似无的景象如烟雾般缭绕。一会儿是玉真宫里的念诵,晨间山隘之中的雾岚,冰冷的大殿和祭坛。一会儿是风声掠过雕花窗棂,发出细碎的响声,有人附在她耳边,呢喃细语。恍惚间,她感觉有双深邃的眼睛在看她。
伸出手,她好像触到一个温热的肉体,压在她身上,有一双唇在她颊上辗转,甚至连他手上包扎的绸带也触感真实。她分不清是梦是实,模糊地发出一声嘤咛。她梦呓一般问:是谁……
他回答:“是朕。”
她放松下来,感到她还在梦里,在那个祭台上,但是他听到了她的召唤。她迷糊之中感到荒唐,幕天席地,众目睽睽之下,她感到自己急切地需要他。
身体的欲念战胜了理智。她几乎任由他褪去了衣裳,抚摸亲吻她,他的触摸像一汪蕴藉温柔的温泉水,流淌得她周身酥酥麻麻,逐渐融化在其中。
她发出喘息声,眼睛仍旧闭着,嘴角微微地笑着。他得寸进尺,用那物什顶住她,她忽然察觉。她挣扎着问:“怎么了?”被他吻住,咿咿呀呀地反抗了几声,终于瘫软在他身下。
不知这女道士是不是食髓知味了,皇帝觉得她如今情潮涌上得极快,下头熟滑,几乎不费力气,就整根没了进去。她眉头微微一皱,他吻了吻她:“很快好了。”
本来一日幸一个女人两次,多少显得不节制,更何况是白日宣淫。他有心要迅速解决,奈何她睡得熟,紧闭着睡眼,迷迷糊糊地梦呓,任由他摆布的样子叫他不免感到刺激。本来他体力强,也要用上许多气力才能把那阳兴激发出来,今日越急,那物事反而越发滚烫坚硬,撑得榻上熟睡的女人频频地发出吃痛的声音。
他抽动了不知多少下,她似乎有些醒了,他本来担心,凑近了,听她迷迷蒙蒙地说:“好舒服,还想要。”靠在他肩头。
他心下松懈,也不想旁的事了,一气儿又抽送了数百下,她不知怎么的,今日的玉液像流淌不尽,温存湿润的玉穴紧紧裹着他的分身,毫无干涸的意思。那粘稠的琼液顺着他的动作颤抖滴落迸溅到床帐间,她惶急地抓住他的臂弯,凄惶地呻吟,眉眼紧皱,像不堪承受似的。可是那玉穴深处的媚肉却如汹涌的波涛一般痉挛颤动,叫他喑哑地嘶了一声,险些招架不住。
他于是退了出来,背上沁出一层薄汗,停歇了一会儿,抚摸亲吻她的朱唇、桃面、香额,再到她莲蓬一样丰盈乍起的乳。她显然是被梦钳制着,珠唇张开,又合上,有时说一串他也听不太明白也懒得理解的、也许是房中术玉女经上的话。有时说的话就很清晰明白,她说:“别给我那个银环……”
什么银环?李霁费解着,但他一边答应着“好”,一边将她拖到他身下,再次伏身压住她。她好像在梦里哭起来了:“我不要封夫人,我怕,我怕。”
他垂头吻她锁骨,摩挲她的面颊,开始胡说八道:“别怕,给朕生个太子,就没人能伤害你。”
他用力地进到她身体里来,她那儿润得如春水潮生。她好像惊醒了,但是失了反抗的力气,腿蜷曲又张开,整个人瘫软下来,由他任意摆布采撷。
眼前生机勃勃的肉体,散发着蓬勃的热气,在舒畅,在惬意。他在卖力地取悦她,每一下都撞的极用力,把他的气力顶撞进她身下那一汪澎湃的春水当中。原本的疼痛都被消融开,化作生动、妖艳的情欲,叫她连声呻吟。
她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腿,双手攀扯着他的背,用力地抓。他的动作愈发激烈,一阵汹涌的颤动后,他松开她,发丝染着薄汗,流动着滑过微凉的玉枕。
有一注温热,留在她腹间,徐徐地,顺着她的玉户流淌而出。
他释放了,埋头吻她,将她抱进怀里。他说:“你今天很好,朕喜欢听你叫,为什么平日不这样?”
听他的声音,素女逐渐睁开眼睛,看见他的薄唇,直挺的鼻梁,萧肃的眼眸,她熟悉这张脸。
一激灵,她逐渐感觉动弹不得的身体清醒了过来,近乎一骨碌滚下床榻,颤抖着问:“陛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表情惶恐:“这是梦吗?”
皇帝看她一张素净白嫩的面颊上,泪眼汪汪的,惊惶得活像一只红了眼的小兔子,有些怜惜又好笑:“荣华朝露,的确是梦。”
素女惶急地挣腾起身,披上衣裳跪下。她羞得面色通红,失却了礼数,气恼地问:“陛下,你为什么不叫人唤醒我?”
皇帝俯瞰她薄裳中透出的一截雪色,现在,他感到头脑轻松,并不觉得这是件大事:“你睡着了,朕懒得让人禀报。”
素女想到方才所作所为,面露惭色。腿上流淌的液体是一道禁忌,像在烧灼她的肌肤。她模模糊糊地想起来一些梦里说的话,不为外人道的心事,被他出其不意的访问,统统戳破了。
她又羞又气:“陛下,你这是……趁人之危!”
皇帝这下的确感觉到冒犯了,收起笑意,不依不挠地捏起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两眼灼灼地审问她:
“你是不是梦见朕了?你自称是朕房中的老师,又为何会梦见朕?夫子梦见学生,是理所应当的事吗?方才你不是也很受用,求着朕给你吗?”
他俯低了脸,逼着她迎面看他。
素女被他说中心事,又羞又急,面上潮红得像要滴出血来:“我……”她咬紧唇,扭过头去不看他,冷冰冰地回道:
“素女没有尽到教引责任,失礼、失道,陛下请责罚吧。”
李霁觉得受挫。他倒是感觉,那个似睡非睡的少女要更可爱亲切些,梦中呓语着喊他,急切地回应他的爱抚。她醒了,一切云消雨散,方才的旖旎、今晨的缱绻,在这片寂寞冷阒的宫禁中化为虚有。
他现下心绪开阔许多,浑不似晨间那样戾气十足。他也不知道,他对她究竟是恼恨还是贪恋更多一些。他想叫她像方才那样意识不清醒地逢迎他、依赖他,可是,这就仿佛是让太后支持他的政见一样,看上去毫无可能。
这一刹那的犹豫,叫他到底没有继续为难她,只冷笑道:“朕还没有那么苛刻。”
他唤入宫人。外头的门页开了,黄门宫婢,鱼贯而入,将他簇拥起来,为他穿戴齐整。
素女被隔绝在这一群人之外。他踞立众人之间,几乎是居高临下地睥睨了她一眼,见她微微张开口,像一条干涸岸上的鱼。
他看穿了她的意图,露出那种对敌人一般的攻城略地的眼神,发号施令、严整端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