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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种后宫叫德妃5_第十五章 歧途不可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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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就在眼前,仓促商议是否要庆祝时,人们才恍然想起来孝懿皇后周年祭已经过去了一月之久,可那会儿所有人都盯着战事,几乎无人想起来,等太后问起岚琪时,她淡然笑着:“臣妾和四阿哥在英华殿祭奠了,不想劳师动众,并没有张扬。皇后在天之灵,也一定全心全意保佑皇上周全,不会在乎的。”

如此众人才放心,索性也不正经过中秋,不过是做了些点心供奉先祖应个景,眼下朝廷上还有许多战后的事等待处理,谁也没心思庆祝节日,而恭亲王和裕亲王还守在漠北防止噶尔丹再次来袭,据说一两个月里,不会回来。

几天后,皇帝处理了一些堆积着的紧要事,乾清宫里的气氛终于稍稍有些缓和,大臣们出入不再那么频繁,太监宫女都松了口气,跟进跟出的梁总管也捞着两天休息,这日精神抖擞地来御前伺候,冷不丁被皇帝问:“平贵人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硝烟战火的冲击下,从乌兰布通捡回一条命的梁总管,早把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了,而且平贵人出奇地消停不惹事,回来半个月了,他也没能想起来,这会儿皇帝一问,顿时腿软,伏在地上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梁总管把先头就发现的疑问告诉了皇帝,但是没想到赫舍里家能在太医院动手脚,确实是每天看着平贵人把药喝下去,可到底吃了什么药,还真说不清楚。推算起来,这一胎是在园子里有的,平贵人藏到上个月皇帝御驾亲征后才露出来,更讹上了佟嫔,因说被佟嫔娘娘推倒惊动了胎气,将来孩子若有什么闪失,都是佟嫔娘娘的责任。

“她还真聪明。”玄烨冷笑,目光锐利,吓得梁总管不敢直视,无情地说,“这个孩子,朕不要。”

“是。”梁公公应,但立刻回过神,迷茫地问:“皇上的意思是?”

“找太医来问,现在堕胎的风险有多大。”皇帝周身升腾冷酷绝情的气势,眼底寒森森地泛着光芒,梁公公不敢再看,伏地说:“万岁爷,您冷静一些,您想啊,您不在家时平贵人还好好的,您回来反出什么事,索额图大人该怎么想?”

“砰”的一声巨响,玄烨愤然拍桌,震翻了桌上的茶杯,梁公公吓得浑身颤抖,一个劲儿地劝皇帝息怒。玄烨在一瞬的暴怒之后,还是冷静了。他如今并非隐忍,并非要看几大家族的脸色,而是他必须利用他们互相制衡,只有他们双手都掐着彼此的咽喉,才无法再腾出手来对着皇帝,给他添麻烦。

梁公公见皇帝气势稍稍收敛,壮着胆子说:“奴才听讲之前平贵人屋子里的宫女,被佟嫔娘娘抓了先行与侍卫私通,德妃娘娘出面解决了这件事,那个宫女已经被慎刑司处理,平贵人竟没有任何吵闹,就那么接受了。皇上您看,这完全不是平贵人的脾气,平贵人这些表现太反常了。”

“佟嫔?”玄烨眉头紧蹙,心里头浮起不耐烦来,他心痛大舅父的阵亡,清军少了一员悍将,即便舅父年事已高,但只要活着就能培养出更多的人才,现下缺了一个口子,也就缺了许许多多后继之人。

但这只是一方面的心痛,另一件事,也让玄烨烦在心头,大伯父是阵亡,是死在准噶尔的鸟枪下,为何传到京城来的话,是说被索额图陷害而死?这样的话,已经连他耳朵里也传到了。

“今晚摆驾储秀宫,朕要去见佟嫔。”玄烨沉下心来,他知道小表妹不如皇后聪明,因为柔弱,反更容易受家族摆布,他不能让小表妹步温贵妃的后尘,宫里有一个疯子,就足够了。

这一晚圣驾莅临储秀宫,佟嫔很是意外,她知道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分量,不论是感情还是恩宠,都隔着几分客气的味道,现下皇帝离了永和宫,头一个就来她的屋子,意外之余,因为心虚之前那些事,不由得担心皇帝是不是要来责备她。

果然玄烨提了那些事,但没有任何责备的口吻,只是循循善诱说:“你跟了朕在宫里,就不要再管家里的事,朕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但现实的确不怎么好看,你不适合卷入任何是非,朕只想你做温房里的花朵,无忧无虑地生活就好。”

佟嫔怯然望了眼皇帝,垂首嗫嚅:“一模一样的话,德妃娘娘已经教导过臣妾。皇上,臣妾知错了。”

“德妃?”玄烨好奇地问,“她对你说什么了?”

“德妃娘娘说了皇上不想说得太难听的那些话。”佟嫔垂着脑袋,轻声道,“娘娘让臣妾好好过日子,不要变成第二个贵妃娘娘,臣妾这辈子注定做不了坏事也做不成什么好的大事,非要把自己往那条路上逼,不会有好结果。”

“你做什么了?”玄烨问,“难道是平贵人那件事,才让她对你说了这番话?”

佟嫔终究害怕,着急地握了玄烨的胳膊道:“皇上,臣妾再也不敢了,您不要怪臣妾,是她总欺负臣妾,她叔姥爷还把大伯父害死了,我恨极了才会那么傻,臣妾再也不敢了。”

玄烨心头一震,怒色问道:“舅父的死是谁告诉你的?”

佟嫔被吓着了,浑身哆嗦着,玄烨见她如此又心生可怜,软下脸来说:“朕吓着你了,朕不是怪你,朕是恼你被卷入是非,恼那些人非要破坏你安逸的生活。”

“是阿玛派人说的……皇上,臣妾答应您,再也不听阿玛这样的话,臣妾保证。”佟嫔嘤嘤哭泣,委屈地恳求,“但是皇上不要追究阿玛,好不好?”

玄烨道:“朕不会追究你阿玛,但是你会不会之后再告诉他们朕对你说了什么?”

佟嫔连连摇头,抽抽搭搭地说:“姐姐临终前跟臣妾说,将来可以把家里的事告诉皇上,但是宫里的事绝对不能告诉家里,她要我一心一意跟着皇上,不要想其他的事。”

玄烨心痛,相伴十几年,表妹终于也长进了,可惜红颜薄命,如同当年孝昭皇后一般,命运总是那么无情,在她们即将成为最好的皇后时,残酷地夺走她们的生命。

“朕信你,朕也许诺不会追究你阿玛,他是朕的岳父更是舅父,朕怎么会追究他。”玄烨轻轻抱了抱佟嫔,安抚她让她平静,语重心长地说,“朕知道,非要强迫你做温房里的花朵,那样的人生不会痛快,可那是朕能给你最好的了。朕不要你背叛家族,不要你做冷血无情的事,像温贵妃昔日那样极端,到最后落得什么下场?朕只想你安安逸逸在宫里生活,做个开心的人,家族也好朝政也好,和你没关系。德妃说得很对,你不是那样的人,非要把你往那条路上逼,不会有好结果。”

佟嫔委屈地点头,抽搭着:“臣妾一直挺好的,臣妾在储秀宫里过得很好,就是平贵人,她老要欺负臣妾。”

玄烨嗔怪:“你身在嫔位,她一个贵人如何能欺负你,是你自己没用。”

佟嫔娇弱地说:“臣妾就是没用,现在她有了身孕,回头皇上会赏赐她晋封吧,那样一来,她和臣妾平起平坐,甚至要越过臣妾,就更加要欺负臣妾了。”

“就不想想自己长进些?”玄烨哭笑不得,但提起平贵人的身孕,他冷然道,“那事儿没个定数,你放心,朕不会让她越过你,更不允许她再欺负你。等四阿哥成婚搬出去后,朕就把你挪去承乾宫,那里和永和宫挨得近,钟粹宫景阳宫都很热闹,比这里好。”

佟嫔却摇头:“臣妾在这里挺好的,那里是姐姐住过的地方,臣妾本还打算向皇上求个人情,等四阿哥离宫后,承乾宫往后就一直关着,至少在皇上这一代里,不要再让别人住进去了,好不好?”

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玄烨颔首答应:“朕依你。还有,德妃对你说的那些话,不要再对朕以外的人提起。”

那一晚,玄烨宿在储秀宫,虽然皇帝来有目的,也没有行云雨之事,但外人就是能夸大其词地把一件很寻常的事想得极其复杂,说皇帝因为大舅父的去世,要进一步巩固外祖家在朝廷的地位,首先就会从佟嫔开始,和孝懿皇后一样的出身,佟嫔的前途绝对不止在嫔位,甚至有谣言,说佟嫔娘娘将来,会成为第四任皇后。

可是在八月下旬,佟国纲归葬故里,皇帝为舅父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后,不知从哪儿传出来的谣言,说永和宫德妃弄权,仗势欺人将妹夫阿灵阿府中的侍妾逼死,还说那侍妾冤魂不散在府中索命,闹得才有身孕的福晋很不安生。

岚瑛这些日子不舒服,纯粹是害喜闹的,不知怎么就传出那么危言耸听的话来,她质问阿灵阿怎么回事,阿灵阿派人去外乡找,传话来说那个丫头好端端地活着,做着小门小户里的老婆,日子过得很滋润。

岚瑛是放心了,可那股子传言却愈演愈烈。最糟糕的是,甚至有人莫名其妙上折子,说后位虚悬不利国本,德妃娘娘才德兼备又诞育子嗣,十几年侍奉太皇太后,而今又照顾重病的皇帝恢复健康,论功劳论德行,皆是国母之资,力荐皇帝将德妃立为新后。

折子不多,四五本,递上来的官员平日里不知猫在哪个角落做什么差事,几百年不在皇帝面前露脸,平日里淹没于众多折子里的述职或请安,皇帝根本不会上心,现下突然递上来这些东西,让他除了冷笑之外,别无想法。

折子被他扣下了,再细细拣选后,发现没有其他人递交关于此事的折子,玄烨没有找任何人质问这件事,也不与任何一个大臣商议,安静地等了四五天后,果然没有再进一步的动静,他又重新翻看了那几本折子,言语虽不同,字里行间的行文习惯却露出马脚,显然是谁拟好了让他们抄录的,这件事,必然是有人在背后等着看他的态度。

等他秘密派人去查这几个官员近日和谁有往来接触,却毫无头绪,只知道那几个官员府里近期都受到过什么威胁,似乎是被胁迫做了这些事,再等找来各家藏了的折子原文,果然每一份笔迹相同,可玄烨阅览无数大臣的折子,虽然各人的笔迹都了然于心,但这些所谓的原件,显然也是再抄录的誊本,是他从未见过的新鲜笔迹。

与此同时,另一件事有了结果,假传圣旨将太子宣召到前线的人,是明珠;虽然佟国维传话给佟嫔说大舅父是被索额图害死,但最初在军营里制造这个谣言的人,不是佟国维,还是明珠。所有的事串联起来,便可以认定,是明珠一直在试图挑唆索额图与佟国维的关系,他们是朝廷如今两大外戚,势均力敌,而明珠则已不可同日而语,但他却因此更施展得开拳脚,说难听的,破罐子破摔。

“明珠被弹劾后,一度一蹶不振,他们之间的关系出现了偏重,朕曾经担心是否不好,所以才恢复了明珠的职位,但因没有委以重任,他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与他们抗衡,朕心里又是一虑,现在看来,他仗着自己不如从前,反而更方便在暗中做手脚了,老狐狸终究是老狐狸。”

此刻,永和宫里,玄烨负手立在窗前,说罢这番话转身看岚琪,她正心无旁骛地忙着手里的针线,皇帝微微蹙眉,责问她:“朕说什么,你可听见了?”

岚琪抬起头,一脸的茫然,抿了抿唇后道:“臣妾听您开始说朝廷的事,就没上心听了,您说了好些话,臣妾也不知道该记哪一句。”

可是玄烨却不高兴,走近她问:“为什么不听,朕不是说过,要你听着吗?”

岚琪微微笑,尚不察觉异样:“臣妾听着啊,可是您非要问什么的话,就和当初咱们说好的倾诉和听是两回事了。”

“还有一件事,和你有关系,这下你要仔细听着。”玄烨不悦,一面唤人进来,梁公公送来一摞奏折,玄烨拿过撂在桌上,指了指说,“你自己看。”

岚琪不动,提醒玄烨:“皇上,这是奏折。”

“朕让你看的。”

见皇帝脸上显露几分怒意,岚琪知道不是玩笑的事,方才的话七七八八听了不少,虽然真的大多数都没记住,可知道玄烨又在烦恼那几位权臣之间的较量,或是对他的挑衅,心中一叹,唯有服从他才好,便小心翼翼拿起奏折。

几行字匆匆入眼,直看得她胆战心惊,惶恐地看了眼玄烨,急忙再翻开其他几本,差不多的内容全都举荐她为新一任皇后,岚琪唬得扔掉折子顺着炕上就滑在地上,屈膝俯首地说:“皇上,莫听那些大臣胡言,请皇上严惩他们。”

玄烨让她起来,岚琪却有些腿软无力,他亲手把人拎起来,岚琪坐在炕上,玄烨站在她面前,一个居高俯视一个抬头仰视,玄烨没头没脑地问:“你逼迫阿灵阿逼死了他的侍妾?”

岚琪点头,立刻又摇头,慌忙解释道:“那个侍妾还活着的,她没有死,臣妾只是让阿灵阿把她撵走了,皇上息怒,是臣妾仗势欺人,是臣妾的错,可是妹妹……”

玄烨又道:“你对佟嫔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你让佟嫔不要把自己往那条路上逼,那条路是什么路,她走不得,那朕问你,你能走吗?”

岚琪浑身发紧,心几乎跳出嗓子眼,悬在脑袋上那张严肃威严的面孔,一瞬间叫她觉得好陌生,伴君如伴虎五个字冒出来,她知道,那些话往深里想,就是了不得的事,玄烨他,是在质疑自己吗?

下巴被轻轻捏着,玄烨的手指在她的肌肤上缓缓摩挲,他的脸色没有分毫变化,强大的气势之下,岚琪压抑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可玄烨再问:“怎么不说话?朕问你,那条路是什么路,你自己能不能走?”

“臣妾不知道……”

“不知道?”

严厉的质问,岚琪浑身打战,下巴被更用力地捏着,虽然不疼,可是这让她浑身都不自在,更莫名地生出几分屈辱感,脑中一热,竟是说:“那条路臣妾能走,可是臣妾不会走。”

玄烨周身的气势渐渐收敛,随着这句话,松开了手,岚琪迅速地垂下了脑袋,伸手抚摸自己的下巴,一言不发。

“弄疼你了?”玄烨问。

“没有。”

“让朕瞧瞧。”玄烨伸出手,可面前的人显然浑身打了个哆嗦,更不由自主地往后闪开了一些,不想让他碰她似的,他索性退后两步看着岚琪说,“现在是朕生气,你做错了事,还有资格闹别扭?”

岚琪别着脸不看他,不知是十几年的情分让她有恃无恐,还是觉得自己没有错不想服软,她不搭理玄烨的话,又或者是方才的束缚让她心生恐惧,害怕自己多说出错。

可玄烨缓缓道:“那些话佟嫔能对朕说,指不定转过身又能对别的什么人说,朕不是不信她,而是没有勇气去信什么人,朕担心的,是你的好心被人利用,即便佟嫔的心智能耐不足畏惧,可朕也不愿你受到任何伤害。去年册封皇后时,在承乾宫听见宜妃说你的话,才知道流言之祸的伤害有多大,你默默承受了那么多年,朕也那么多年都没当回事,可那天只是一句话,朕就受不了了。”

岚琪终于抬起了头,她有些弄不清皇帝的意思,她觉得玄烨在质疑自己有狂妄的欲望,可好像完全不是这样。

玄烨继续道:“那条路是什么路,朕明白,你也明白。朕问你,你说的时候随口而来几乎是无心的,可回过头有没有那么一点点的紧张,担心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虽然不服气,可岚琪的确被说中了,她点了点脑袋,羞愧地垂下眼帘,玄烨走近了,衣袍就在眼门前,声音从脑袋上传来,比先头温柔了许多:“祸从口出四个字,怎么写?”

岚琪嗫嚅:“臣妾会写。”

“无心之失呢?”

“也、会。”

玄烨一叹:“会有什么用,将来再遇到什么事,你还是会犯同样的毛病。你聪明,懂得隐藏自己的智慧,可你也笨,总是不经意地在善意中流露你的智慧。朕说,那些撂着无法顾及的妃嫔要交给你收拾,只是让你给她们一口饭吃,安定她们的生活就好,可她们要走什么路,她们谋什么前程,和你什么相干?”

岚琪猛然抬头说:“可是佟嫔妹妹她……”

“闭嘴!”玄烨呵斥,岚琪鼓着腮帮子,眼中秋波盈盈,不知是害怕还是羞愧,真的不再开口了。

可玄烨没有生气,故意吓唬她似的,而他也晓得,不正经地说,唬不住这个看似聪明坚强,实则骨子里还留着当年那个小常在心智的人。

“不要再随随便便对别人说教,别再试图去把谁拉回正道,别说什么天底下那么多人你管不过来,就仅仅想要顾好眼前的几个。你告诉我,眼前的人一年一年在变,一年一年在增加,你顾到几时去?”玄烨严肃地说着,“你是有多少能耐,你是有多伟大,去充当别人的救世主?”

岚琪抿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可是玄烨的语气神态,真的没半点儿证明他在生气,反而满满的,都是他对自己的担心。

“听见了没?”玄烨厉声问,嗓门稍微大了些,恐怕外头的人也能听到,岚琪连忙跪直了身子与他一样高,拉着他说:“知道了知道了。皇上,您小点儿声,外头都听见了。孩……孩子们都长大了,您给臣妾留点儿面子。”

可这句话后,屁股上却重重挨了一巴掌,她惊恐吃痛,更涨红了脸,想要缩回去躲开怕还要挨打,又被人家拉在身边箍紧了。玄烨没半点儿开玩笑的意思,严肃认真地说:“记着痛,记着朕的话,再不要有下次,朕没跟你闹着玩。”

岚琪彻底服软了,心里打着战,点头答应,之后顺势伏在他肩头,后背被轻轻抚摸,玄烨的声音温和了许多:“下回岚瑛进宫,姐夫有话要教训她,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变得和她姐姐一样笨,小小的一件事闹得满城皆知,你们姐妹俩,还真不怕丢脸。朕一向觉得阿灵阿狡猾,没想到那么惧内,堂堂大男人,什么出息。”

岚琪不言语,玄烨继续说:“这次御驾亲征,暴露了皇室里许许多多的隐患,朕真

要一件一件来收拾。其中必然会牵扯许许多多的人情,到时候你的永和宫也会热闹,朕不想那会儿再教你怎么去做,今天该说的都说了,届时你若又好心做什么蠢事,朕不饶你。”

岚琪呜咽了一声:“那臣妾不理会她们,不和她们往来。”

玄烨却道:“怎么能不理会?现在后宫里,还有几个人能代表朕的意思去面对这些人情世故?”他松开了怀抱,指着桌子上那几本折子,慢声说,“一会儿都烧了,朕会当什么事都没发生,朕不会追究惩罚他们,虽然他们受人胁迫做出这种挑衅的事,可一定要说的话,朕还挺高兴的。那个位置……”

“皇上。”岚琪惶恐地出声阻止玄烨说下去,玄烨睨她一眼,揉了一把脸颊说,“这会儿又聪明了?”顿了顿,又郑重地说,“无论往后发生什么事,那个位置不会再有人,朕也不能再给她更高的荣耀,可你是从今往后六宫之中最尊贵的人,那日你玩笑‘尊贵’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明白了吗?”

他拉起岚琪的手,捂在自己心口:“答案在这里。”

岚琪的心终于安定,一时还有了撒娇玩闹的心,笑着问:“那是不是往后臣妾,都不用再伺候皇上了?”

话音才落,整个人被重重地扑到下去,跌在炕上厚实柔软的褥子上,强壮结实的身体压下来,直叫她不能动弹,暧昧的语气带着几分狠劲咬在耳边问:“伺候什么?什么事不伺候了?”

一场吓得岚琪心惊胆战的质问最终竟然以云雨缠绵收场,玄烨征战十数日,卧病十数日,又养病十数日,前后几十天没与人亲近,重新养结实的身子何等生猛,岚琪几乎觉得自己要融化在他的身下。

可之后一面回忆旖旎柔情,一面还是会被事先那些话吓得心颤,其实她还是有些迷茫,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弄懂玄烨到底什么心思,或者说,总觉得即便玄烨全心全意对她,可自己看玄烨,终究还隔着一层“他是皇帝”的顾忌,难道他们之间的感情,反而是玄烨更加毫无保留?

彼时环春端来汤药,问岚琪喝不喝,是太医院调理的最最温和的避孕之药,但太医说事先喝的效果比较好,宫体充血就不宜坐胎,事后再喝,若是已经坐胎,那药下去也未必有效。

“罢了,真有了我也认命,是上天赐的。”岚琪今天没再要喝药,叹息说,“往后再多小心些就是。”

这一边岚琪拒绝了汤药,乾清宫里,梁公公却已经找人问清楚,现在再给平贵人下药堕胎有多大风险。果然问了许多人,都是不赞成四五个月的孕妇堕胎,现在强行下药,很可能连着平贵人一道跟着去。

虽然皇帝不见得多在乎平贵人这条命,可平贵人的确还不至于该死,梁公公揣摩着皇帝的意思说:“万岁爷您看,到底是您的血脉,让平贵人生下来吧。”

昔日太皇太后总是教导玄烨不能做伤害子嗣的事,甚至连他给妃嫔避孕都觉得不好,现在活生生已经有一条生命在了,记着太皇太后的音容笑貌,玄烨也真的狠不下心,那日对梁公公说不要那个孩子的话是真的,可真让他去杀自己的血脉,还是做不到。

至此万般无奈,玄烨只能道:“先让她生,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转眼九月重阳节,宫内妃嫔宫外宗亲女眷,都聚在宁寿宫给太后贺节,因孝懿皇后周年已过,且大军打了胜仗,中秋节来不及的庆祝,重阳节大肆庆祝了一番,皇帝博太后一乐尽孝外,也是想缓和一下朝廷上下的气氛。可不知是平贵人命不好,还是玄烨的怨念太强大,竟在这天聚会的宴席上,平贵人见红被送了回去。

太医们即时救治,胎儿是保住了,对外只说是孕中常见的见红,静养就好没有大碍,可背过平贵人,太医对皇帝实话实说:“平贵人这一胎不大好,臣建议平贵人尽早引产打掉胎儿,不然足月之后,当年德妃娘娘面临的险境,也会在平贵人身上发生。”

“她不配与德妃相提并论。”皇帝没好气地撂下这句话。底下太医一怔,忙改口不提德妃,解释道:“平贵人如今月份还小,利弊权衡,眼下舍弃胎儿的确是保护母体康健最有效的法子,月份一旦大了,就会越来越危险,即便平贵人熬到最后一刻,臣断言,胎儿夭折的可能多一些。”

“夭折?”玄烨心头震动,虽然他不让太医拿平贵人和岚琪比较,可他们有过一个夭折的女儿,那个时候太医也每天都说放弃孩子为好,至于其他夭折的孩子,他没有太在意过生母孕中的状况。

“皇上您看……”

“让平贵人生,平贵人喜欢孩子,现在与她说不能生,她反而会更痛苦。”几句话,玄烨心中已有了主意,淡定地看着太医说,“让平贵人把孩子生下来,你们做得到的,保住她的孩子,直到最后分娩的时刻,不要有任何闪失,尽最大的可能。”

皇帝的话看似说得斩钉截铁,却是一段一段不成句,只是在反复强调他的决定,显然脑中没有完整的想法,他要的,只是一个结果,至于过程如何,一点也不在乎。

太医们行走深宫几十年,个个儿会看眼色,拿捏着皇帝的态度,事后再与梁公公稍稍探口风,就能明白皇帝的心意。这件事,只要他们“尽力”保住平贵人和胎儿,母体和孩子最后什么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要把这一切,做给外人看,或者是说,就做给太子外祖一家看。

与此同时,宫内另一位有身孕的,安居在六宫一隅,自畅春园归来后,几乎被人遗忘,皇帝忙于战事连后宫都不曾亲近,更加不会想起她来,章答应的肚子渐渐有了月份,但一切安稳,什么事都没有。

倒是这一次平贵人出了点事,人们才把另一个孕妇想起来,彼时她安静地坐在宴席的角落,平贵人被人七手八脚抬走后,章答应感觉到许多人正看着自己。身边几个答应常在忙对她表示关心,上首太后看在眼里,问着:“章答应如今住在何处,怎么平时都不大见到你?”

太后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却被宜妃抓着了机会,历数章答应所居之处的不妥当,哄着太后希望能让章答应搬回翊坤宫,说道:“臣妾和章答应情同姐妹,最知道彼此脾性,温恪公主也养在臣妾宫里,臣妾来照顾她最妥当了。只是当日是孝懿皇后的主意,把章答应送去那个清静地方,臣妾便一直不大好提起来,怕被人说是对孝懿皇后不尊敬,但臣妾心里可半点儿没这个意思。”

太后一面听着宜妃说这些话,一面抬眸看了眼岚琪,见她捧着手里的酒杯神情淡淡的,心里就明白她的意思,随口敷衍了宜妃说:“孕妇不宜多挪动,对身子和孩子不好,让章答应在那儿生,至于将来住在何处,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被如此拒绝,宜妃心中气愤不已,事后与章答应见了,反而责怪她:“你傻不傻,我都那样为你说话了,你怎么就不主动开口呢?你若开口说要搬走,太后还能不答应?见你不死不活的样子,旁人都要以为咱们俩合不来。”

倒是太后这边,留下岚琪私下问她:“我听说几句,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你和章答应的关系,不是旁人看起来那样的?方才宜妃那般说,我差点就随口要答应她了,可突然一想你们曾经的关系,多看了你一眼,瞧见你脸上淡淡的,心里就觉得不妥当,这才没答应宜妃。”

岚琪感激太后凡事能想一想她,如今和太后的关系,比从前跟着太皇太后不大一样,彼时太皇太后不过是依赖岚琪,和她有个伴儿能说笑取乐,能好好伺候她,但如今太后与她,是真真正正的彼此依赖,这一次皇帝御驾亲征,彼此算得上是什么都说明白了。

于是这些可以说的事,岚琪选择一点一点告诉太后,好与她达成默契,而太后也明白岚琪的用心,再者因为五阿哥她一向不喜欢宜妃,听岚琪那么一解释,反而安心地说:“近日来瞧你和宜妃走得勤快,我还担心你糊涂了,宜妃那样的人,怎么适合交心,没有良心的东西。”

这样的话,岚琪没继续与太后说下去,岚琪知道太后为了什么不高兴,随着五阿哥渐渐长大,宜妃与五阿哥母子不亲密的状况也越来越明显,五阿哥还是一副完全无视自己翊坤宫出身的态度,人前人后都说他是皇祖母抚养的,对生母不过是见面行礼的尊重,说得不好听,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实则太后从未教导五阿哥要不认生母,他幼年时,因太皇太后嘱托,只是不让他与生母有所接触,长大后进了书房,学习诗书礼仪,五阿哥渐渐有了自己的主意,渐渐成了大孩子,是他自己不要认这个亲娘,太后甚至提点过希望他重孝道,不要惹恼皇帝,可五阿哥依旧我行我素,对待祖母尽心侍奉,十分孝顺,对待生母却宛若陌路之人。

这一切,宫里的人都看在眼里,可宜妃却到处明里暗里地宣称五阿哥变成这样,是太后故意挑唆她们母子。难免一些话传到太后耳朵里,太后怎能甘心被宜妃在人后这般诟病,她含辛茹苦抚养五阿哥平安长大,做生母的没有半句感激的话,反而在背后这样指责她,只因没有亲耳听见亲眼看见,太后才一直隐忍不发,但对于宜妃,再没什么好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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