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后宫叫德妃1_第十四章 无端生祸事(2 / 2)
这日过后,戴佳氏就在钟粹宫后院住下,安置一个小答应,不必劳师动众,端嫔托荣嫔回了太后一句便妥当。宫里万黼阿哥的后事也有条有理地办着,两宫都下了抚恤,着宜嫔多多照拂。
到元宵,玄烨下旨,众皇子阿哥从太子这一辈起皆改名排辈,从“胤”字,因大臣奏议,为显皇子尊贵,宗亲子弟暂不改名,宫里已有的四位阿哥则序齿入玉牒,岚琪的小阿哥行四,自那日起,宫里宫外都喊四阿哥。
而正月一过,宫里就撤了年节张彩,开始忙钮祜禄皇后周年祭奠。佟贵妃抱病,温妃避世,荣嫔和惠嫔终日忙得脚不沾地。太皇太后因正月里见客太多劳累,才过完元宵就凤体违和,可岚琪劝说让四阿哥搬回阿哥所又被拒绝,她只能天天在跟前尽心照顾。这段日子里,皇帝身边伺候最多的,便是宜嫔几人。
二月中旬时,那拉常在顺利分娩,生下小阿哥胤禶。太皇太后欣喜皇帝又添子嗣,且念那拉氏才失了一个孩子,且眼下后宫高位妃嫔不少,不必再诸多顾忌,便下旨恩赐升了那拉氏为贵人,玄烨又下诸多赏赐,那拉贵人一时也颇有风光。
转眼春暖花开,今年暖得早,三月末宫里各处花卉已悉数绽放。太皇太后在德贵人的精心照料下凤体痊愈,那日还与玄烨、福全几人游幸御花园,一路走着都不用搀扶不用拐杖,玄烨很高兴,而瞧着岚琪因此瘦了一圈,又十分心疼。
之后为了让皇祖母散心,拟定入夏赴玉泉山行宫避暑,宫里宫外张罗起来,后宫妃嫔因知此行皆随扈,都兴奋不已,早早算计打点,盼着能出紫禁城散散心。
沙漏点滴,昼夜轮转,眨眼已是四月末,原拟定五月过了赫舍里皇后的祭奠,端阳之日就起程赴玉泉山,宫里宫外都一派要出门的气氛。岚琪打点好自己的东西,整日都在慈宁宫忙碌。
这几日连着阴雨,慈宁宫上下都防备太皇太后被雨水扑了着凉,可精心伺候下,竟疏忽了四阿哥,四阿哥的乳母着凉风寒,等察觉时已高烧不起,四阿哥大抵是吃了乳母的奶,这天啼哭不止,宣来太医瞧,才知道是病了。四阿哥出生至今还是头一回生病,太皇太后很担心,几乎把整个太医院的人都找了来。
可就因着连日阴雨,阿哥所这边也有事,小阿哥似乎先天不足,未满百日就好几次宣太医,这日又病着不好,上报到荣嫔那里,荣嫔让那拉氏去瞧瞧,她紧赶慢赶地跑来,却见阿哥所空荡荡的,只几个乳母嬷嬷和太监在,问太医怎么不来,半天才见一个小太监战战兢兢说:“奴才去了两回,太医院正经一个人都不在,说是四阿哥病了,太医们都被太皇太后喊去慈宁宫了。”
那拉贵人脑袋一轰动,憋得脸颊通红,眼眶里泪水打转,恨得一脚踹在那太监身上骂:“狗奴才,再去找啊,难道四阿哥是皇子,我的小阿哥就不是皇子了?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去找太医来,小阿哥有个三长两短,要你的命!”
众人劝说安抚,把那拉氏请到里头去,这边又派人去找,她的小皇子不知哪儿不好可劲儿地哭,哭得她心都碎了。半个时辰后才赶来一个年轻的太医,那太医也不擅长小儿科,瞧了半天不知所以,这天直闹到夜里天黑,才来了个老太医。
老太医一瞧就知道小阿哥先天不足,之前已经上禀了皇帝知道,那拉贵人怀孕时身体常常不好,胎儿在肚子里就不足,勉强临世,未必能活得久,因上头已报备知道,几位太医也就安心诊治,不怕担罪名。
可这些那拉贵人并不晓得,她只看到太医们不尽心,又哭又闹地让他们诊治,就差去乾清宫门前求。荣嫔、惠嫔被她缠了又缠,她们俩都因先天不足失去过皇子,知道小阿哥不能好,这种话又不能直接说出口,只能一次次满足她,敦促让太医日夜轮守。
然苦于回天无力,几日后,雨霁天晴,四阿哥又活蹦乱跳声如洪钟时,阿哥所里胤禶小阿哥却尽了阳寿。
太皇太后自然悲伤,玄烨亲自来安抚,劝她说自己一早知道,听闻是出生时就不好,拗不过天命。而老人家也不曾瞧过几眼,有四阿哥健康活泼在眼前,渐渐也就平息了悲伤。
但因这件事,再念郭贵人即将临盆,太皇太后本来不想再去,可玄烨执意要侍奉皇祖母去散散心,巡幸玉泉山的日子,便改在了六月。
五月末,郭贵人临盆产下白白胖胖的小公主。宫里许久没有女孩儿出生,太皇太后很高兴,小公主洗三时领着众妃嫔都来凑热闹。人人脸上都有喜色,唯独跟在人后的那拉氏一脸哀愁,眼瞧着她连失两子,都未在宫里引起重视,心中早已死灰一片,还未燃尽的,恐怕只有对德贵人的深深仇恨,满心认定她的孩子若非被诅咒被抢了太医,怎会如此不幸。
乌雅岚琪对此却浑然不觉,这天跟着太皇太后来给小公主洗三。郭贵人虽然生了女儿心里不怎么自在,但瞧着女孩子得老人家喜欢更亲自前来,也渐渐欢喜起来,又因亲姐姐宜嫔之尊公主直接养在她膝下,也解了自己隔着阿哥所不能见的辛苦,还在床榻安养的人,见了谁脸上都喜滋滋的。
人来人往间,宜嫔扶着那拉氏进来,推在妹妹面前坐着说话,转身时朝妹妹丢了个眼色,郭贵人心领神会,她们这儿还有一桩喜事没说呢。
等旁人退去,耳听得外头的热闹,郭贵人拉着那拉氏的手说:“姐姐可怜见的,往后常来翊坤宫坐坐,当小公主是亲闺女疼吧。”
一语说得那拉氏泪水涟涟,郭贵人趁热打铁道:“咱们姐姐妹妹都一样,哪里比得上德贵人,姐姐就瞧着我吧,别伤心了。如今贵妃娘娘抱病不出,温妃娘娘不理事儿,几位嫔主子都是好人好性,宫里头就数她独大了,哄得太皇太后那么喜欢,今日老人家亲自来,我慌得什么似的,真怕德贵人嫉妒我,往后给我小鞋穿,她在太皇太后面前说一句,我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那拉氏恹恹道:“她从前就闹得钮祜禄皇后在皇上面前撞柱子,多能耐啊。”
郭贵人眼珠子一转说:“可不是嘛,那会儿要不是她劳师动众把太医都弄去慈宁宫围着四阿哥转,能耽误了小阿哥吗?还不是她一句话,太皇太后就着急了,咱们算什么?好姐姐,你再委屈,也千万别露在脸上,小心她在上头说一句话给咱们姐妹穿小鞋,往后连见面都难。”
那拉氏眉头一紧,旧仇新恨聚集起来,眸子里腾腾有怒意杀气,看得郭贵人心里只打战,抬眸一瞧,外头姐姐扶着乌雅氏进来了,忙笑一声:“德贵人来了,我这里不能起来给你见礼呢。”
岚琪只端着客气,笑说:“大家都是一样的,你太客气。”说着将手里的虎头鞋放下,“我给小公主做的鞋子。”
郭贵人心里“咯噔”一下,虽知乌雅氏也是盼自己能生个小皇子才做的虎头鞋贺喜,偏她生了个闺女,倒也知道不是存心来硌硬人的,但这会儿话赶话的有说头,张嘴便道:“都说小公主生得像个男娃娃,穿着这虎头鞋也合适,不然我就好好藏起来,往后再生个小阿哥在给他穿。不过我们闺女爱好看的,德贵人再给做双小鞋子,团花蝴蝶样儿的才好呢。”
小阿哥,穿小鞋,小阿哥……一声声摧残着那拉贵人
的心,痴迷疯魔了的女人心火燃烧,眼睛里迷迷糊糊也看不清了,转头依稀瞧见床边绣篮里一把剪子闪闪发亮,伸手一把握住,转身就朝岚琪刺过来。
岚琪嘴上说笑着,正好扭头过来,突见危险袭来,本能地朝边上一闪,但胳膊却被宜嫔拽着,两个人一起滚在地上,而疯魔的那拉氏不等再扑过来,立刻就被她身后的桃红几人制住打掉了剪子,等岚琪转过神来时,宫女们已经叫叫嚷嚷地闹出去了。
外头荣嫔、惠嫔正陪着太皇太后和太后看小公主,听闻里头闹出这样的事,好好的气氛散了,一时静下来,就听见那拉氏鬼哭狼嚎似的骂着:“乌雅氏你这个贱人,还我小阿哥的命,还我孩子的命……”
太皇太后脸色暗沉,太后看得心惊,指了荣嫔说:“快去堵了她的嘴,送回去严加看管,疯魔了的人怎么随便往外头放?”
荣嫔一脸紧张,悻悻然去安排,心头一肚子火,便见岚琪被搀扶出来,她的手臂在地上蹭了半巴掌那么大一块皮,让她赶紧料理伤口。岚琪却到了太皇太后和太后面前说:“那拉贵人一定是伤心坏了,您看在没了的小阿哥面上,饶过她吧。小公主才出世,宫里不宜打打杀杀。”
太皇太后满腹怒气,怪岚琪不懂事,为一个疯子求情,当着众人的面又不想让她下不来台,等着回去再教训她,这会儿先点头了,沉沉说一句:“让太医也去瞧瞧那拉氏,是不是癔症了,好好调理调理,不要软禁着,传出去外头很难听,她本来也可怜。”
岚琪见老人家眉间怒意不散,也深知自己劝说这句惹她生气,但想着那拉氏的确可怜,深宫里罪孽不少,自己得宠引出的事够多了,哪怕这次仅仅为自己,也硬着头皮撑一次,又想太皇太后虽然吩咐不软禁,但荣嫔几人是断不会放她出来的,自己日后应当不会再受威胁。
此刻惠嫔最会看眼色,忙抱起小公主来逗老人家开心,一张巧嘴又能说,太皇太后顺着台阶下,也不愿弄得宫里人心惶惶。
殿内气氛渐渐缓和,翊坤宫的宫女送来药箱给岚琪擦伤口,却久不见这里的主人宜嫔出来,等众人问起时,才见她身边的桃红来,慌慌张张跪在太皇太后和太后面前说:“求太皇太后下旨请太医,奴婢该死,宜嫔娘娘其实已经有了两个月身孕,因从前失过一胎,这回怕张扬早了胎儿小气,所以一直没敢说,刚刚主子为了救德贵人,一跤跌得不轻,奴婢再不敢隐瞒了。”
众人闻言皆唏嘘不已。太后立刻派人宣太医,一边哄着太皇太后说宫里好事连连,就不要为了不相干的人生气。直到太医来,确诊宜嫔有二月余的身孕,老人家才展颜,说要六宫和睦,多给皇帝开枝散叶才是正经。
宜嫔自那年小产后又有好消息,且她素来也在皇帝面前得脸,翊坤宫从前谣传不祥,钮祜禄皇后住了大半辈子没好消息。而今郭贵人产女,宜嫔又有身孕,自然又变成了福地,郭络罗氏姐妹俩,更是有福之人。
太皇太后、太后皆下赏赐,皇帝百忙中也派李公公送来许多赏赐,众妃嫔散了后翊坤宫里仍旧喜气洋洋,因宜嫔和郭贵人都卧床,觉禅答应来帮忙料理琐事,正在宜嫔屋子里将赏赐之物分门别类时,桃红绷着脸进来。
宜嫔瞧见就笑着问:“皇上要来了?”
桃红一哆嗦,战战兢兢道:“皇上……大概不来了,奴婢才听说,李公公刚刚派人把德贵人接去乾清宫了。”
“啪”一声重响,觉禅答应吓了一跳,转身就看到宜嫔把手边的东西摔在了地上,脸涨得通红,牙关紧咬,已不是刚才喜滋滋的模样了。
桃红怯怯弱弱上前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觉禅答应自觉不该在这里多逗留,捧着拆下来的红纸、纸盒等要去外头收拾,可才走两步,就被宜嫔叫住问:“你就甘愿在我这里,一辈子主子不像主子,奴才不像奴才的?”
觉禅氏回眸看她,宜嫔一双猩红的眼,两颊涨得通红,更显出纤细尖锐的下巴。她没见过才入宫时的宜贵人,但也听说,从前翊坤宫的宜贵人生得圆圆脸蛋,性子爽朗,至少传说里漂亮可爱的宜贵人,绝不是眼前这个模样。
也是,而今哪还有什么宜贵人,早就是一宫主位,住着钮祜禄皇后曾经住过的殿阁的宜嫔了。
“太皇太后怕是上年纪了,听说从前不这样,近些年宠个乌雅氏当亲孙女一样。”宜嫔冷笑,“皇上喜欢她,多少也看着上头吧。”
觉禅氏不言语,边上桃红似乎要逃开,麻利地上来拿走她手里的东西走出去,屋子里只留下宜嫔和她,宜嫔又道:“你可知道自己生得多好看?这宫里我冷眼瞧着,就没有比你再好看的了,惠嫔那样亲近你,为了什么呀?觉禅妹妹,你就甘愿屈居在我这里一辈子?想你之前还是罪籍,就不想着为了家里人扬眉吐气?乌雅氏真正一个宫女来的,世代包衣,家里三代不出一个达官显贵的人,可你不同,你家里还和明珠府沾亲带故,你怎么就不如她了?”
“娘娘的好意嫔妾感激不尽,可是娘娘这样心思,郭贵人并不这么想。平日嫔妾多到前头来走动几下,郭贵人就要责备训斥,说嫔妾别有用心。”觉禅氏淡淡笑着说,“嫔妾若再敢于圣驾前走动,郭贵人怕是要吃了嫔妾的。”
宜嫔一愣,想着觉禅氏要么继续谦卑,怎想她会说出这番话,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又听她继续说:“您问嫔妾是否心甘情愿,嫔妾也好好想过,还是那句话,您当日的搭救照拂,嫔妾一辈子记着。只是惠嫔娘娘用不到嫔妾什么,您也不必费心,若是像郭贵人一样看不惯嫔妾,嫔妾再回那拉贵人那里去也成,反正这宫里头,换再多的住处也走不出四面墙。”
宜嫔眉头紧蹙,这些话说得她心里憋着口气不顺畅。当初刚进宫,她逢人就说额娘的教导,记着在宫里该如何做个女人,可那些话真真只是说来简单做来不易。一天一天地熬过来,该有的没得到,不该有的不敢奢求,被彼时的昭妃一点点磨掉棱角耐性,终于熬出头时,才发现原来坐正主位守着空荡荡的殿阁,日子一样不好过。
“娘娘静心安胎才好。”觉禅氏福了福身子说,“您的福气长长久久呢。”
宜嫔一怔,瞧着娉娉袅袅的人走出去,天生的美人到哪儿都扎眼,她随便举手投足都跟一幅画儿似的,这样的人推到皇帝面前,哪怕比不过乌雅氏,也一定讨人喜欢,男人都喜欢漂亮的女人,皇帝更是个男人。
“桃红。”宜嫔唤了声,外头的人匆匆进来,她示意凑近,轻声说,“派人去瞧瞧那拉贵人怎么样,每日来告诉我知道,再去请惠嫔得空儿过来坐坐。”
桃红一应记下,匆匆出来办事,外头有小太监跑来说:“万岁爷今日断不来了,已经说留德贵人在乾清宫住。”
这边厢,几位大臣才离了乾清宫。自三月御试博学鸿儒,玄烨身边又多了能人奇才,日日与他们进讲辩学,商讨家国大事,宛遇知己一般。大臣们则时常惊讶于年轻皇帝的渊博和好学,不论汉臣满臣,都兢兢业业不敢有半分怠慢,倘若某日被皇帝问住了,玄烨即便一笑了之,也足够几位懊恼十天半个月,君臣之间教学相长,遗老旧势渐除,属于玄烨自己的羽翼臂膀正日益强大。
撂下手里的事,李公公奉茶来,笑着说:“皇上可还有要紧事?若没有了,德贵人在那边暖阁里,等大半个时辰了。”
玄烨喝口茶润润嗓子,问:“她手臂上的伤,处理了吗?”
“奴才让太医又来瞧过一回,没大碍。”李公公应道,又将翊坤宫的事说了一遍。提起了宜嫔,李公公说,“来人讲宜嫔娘娘从那拉贵人手里救下德贵人,跌伤了才说是有了身孕,怕不好,求太皇太后给请太医瞧瞧。”
玄烨听着,将手里的茶碗放下,似自言自语说:“知道有了身孕,还扑过去救人,宜嫔倒是侠义心肠。”
李公公心里一紧,怕自己的话没能好好传达给皇帝,稍稍抬眉看一眼,见玄烨唇边的笑意稍嫌冷,心里才定了定,该说的不该说的都止于此,皇帝心里有数,就看一会儿德贵人怎么应答,那可就不该他操心了。
玄烨径自往暖阁来,进门前抬手示意众人远远候在外头,又想起酉时要大阿哥来背书,吩咐李公公:“胤褆来前的时辰叫我,不耽误他的事儿,胤褆走后传晚膳,让德贵人张罗就好。”
皇帝说完这些,大步往暖阁走来。里头德贵人已经听见外头的动静,等在门前,才屈膝行礼,就被人拎起来,撩起袖子瞧伤口,纤白手臂上红彤彤一片肿在那里,因天热怕出汗感染未曾包扎。皇帝瞪她说:“你哪日全须全尾的,朕要赏你些什么才好。”
岚琪笑道:“那钟粹宫里要放不下了,臣妾哪一天不是全须全尾的?”
玄烨见她心情不坏,也不多担心,说起翊坤宫里的事,安抚她不要放在心上,深宫大院历朝历代都会逼疯什么人,前事不与她相干,而今玄烨说他自认问心无愧,那拉氏闹到这田地,全是咎由自取。
“荣嫔失了四个孩子,她闹过没有?”玄烨冷冷地说,“孩子本来就难养,宫里的孩子更难养,朕的弟弟好容易长到这岁数了也说不好,难道太妃也来找朕的麻烦?”
岚琪在意这句,轻声问:“纯亲王不好?”
玄烨叹气:“不大好,不敢告诉皇祖母,怕她忧心。纵然看尽了生死,皇祖母还是会心疼,一个个都是她的亲骨肉。”
说得岚琪心里也难受,玄烨很重兄弟情义,先帝统共留下这几个手足,他每一个都很珍惜,一时心情沉重,却被玄烨劝道:“你何苦来的,朕心里已经好些了,还指望你之后哄着些皇祖母。”
岚琪忙点头:“臣妾知道。”
“没事了吧?”玄烨突然凑过脸来,贴得很近,没头没脑问一句,“你心里若不自在,就跟朕说说,你说出来朕才晓得,你以为摸一摸就真什么都明白了?”
好好认真的一句话,又带着玩笑和挑逗,岚琪羞得脸红说:“皇上不正经,臣妾也不说了。”只是拗不过玄烨哄她,两人坐着说会儿话,她心里其实至今还没放下,不过人前端得镇定,满脑子还是那拉氏抓着剪子扑过来,明晃晃白森森的样子。
又说自己之前求情,一定惹太皇太后不高兴了,回头指不定怎么训斥她,再求玄烨出面,不要将那拉氏怎么样,不然她有个三长两短,人家又都指着自己说话,轻轻拉着玄烨的袖子说:“臣妾这回都为自己着想,都是私心,皇上成全一次可好?”
玄烨笑悠悠:“多大的事儿?”心里想一想,又问,“宜嫔救了你,你好好谢过人家没有?”
岚琪眼神一晃,记忆转到那纷纷乱乱的一刻,她清晰地记得,自己闪开后,突然被宜嫔拉了一把才跌下去的,如果宜嫔不来拉自己,她不会跌下去也不一定会被刺伤,总觉得宜嫔那一把抓得莫名其妙。可又想想,人家到底不顾危险来救自己,万一自己受伤或伤了孩子怎么办,谁会拿孩子来冒险,更何况她要图什么?
看着岚琪发呆,玄烨唇际掠过一抹笑容,耐心等她回答,半晌就见她点头说:“臣妾回头就去谢,还要恭喜宜嫔娘娘有喜呢。”突然想起来,忙起身离座,朝玄烨叩拜,恭喜他又要添一子。
玄烨静静看着她,停了一瞬才伸手,拉着起来轻声问:“你就不吃醋?”
岚琪笑:“哪能不吃醋,可是臣妾懂事啊。”
这清清爽爽的一笑,化了所有戾气,玄烨见她有如此开阔的心胸,自己也不计较什么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后宫里的事还能怎么样?旋即将她一把揽入怀里,气息暖暖地笑着说:“这几日都不走了,去了慈宁宫也是挨骂,在这里伺候朕,帮朕打点出行的物件,皇祖母不会喊你去的。”
岚琪才点头,人家又在耳边暖暖吐息:“你身子也养好了吧,胤禛怎么能没有同胞弟弟?”
腰上被掐得酥麻,身子都要软了,岚琪挣扎扭捏着:“皇上,很热呢,要腻歪出汗了,臣妾手臂疼。”
玄烨不勉强她,夜色清凉时,自有旖旎时光,之后与她一起回书房看折子,德贵人立在边上研墨,怎会知夜里无限春色在等着她。
之后大阿哥来背书,小家伙聪明伶俐很讨玄烨喜欢,岚琪不便在跟前,远远在对门看着,瞧着胤褆的背影,幻想她的胤禛也长到六七岁,就傅读书时,盼玄烨能给找个好师傅,盼着儿子能尽孝尽忠,做个皇家好子孙。
几天后,在翊坤宫受惊了的德贵人又得专房专宠,流连在乾清宫数日不出。但皇帝照旧每日上朝,白天里大臣时时刻刻都进出书房,也没人敢说她美人误朝,玄烨疼着,太皇太后护着,凭谁也撼动不得。
相形之下,郭络罗氏姐妹俩,哪怕生了公主有了身孕,似乎也不过是和后宫其他平凡女人一样,因为三宫六院无数,而德贵人乌雅岚琪,只有一个。
好在出行的日子就在眼前,宫里宫外都已预备妥当,此次赴玉泉山避暑,虽然晚了一些,但玄烨已决定在那里住到秋天才回来。皇帝侍奉太皇太后、太后,随扈妃嫔则上至佟贵妃,下至答应宫女,浩浩荡荡许多人,唯有翊坤宫姐妹俩,一个安胎一个坐月子,不能随行。
六月上旬,圣驾离宫,浩浩荡荡绵延数里的仪仗,德贵人一路侍奉在太皇太后身边,同行的还有裕亲王两位福晋。
太皇太后精神极好,一路没有疲乏晕车,到达玉泉山行宫,玄烨来侍奉她休息时,太皇太后反而劝他说:“岚琪前几日都在你那里,这次贵妃、温妃都随行,你不可太偏心了,大家高高兴兴出来一回,不要闹得不愉快。”
玄烨听命,且因前几日缠绵,他心中有数,这些日子断不会再纠缠她,而岚琪这边照顾着太皇太后,还要看着随行带来的四阿哥。不足岁的奶娃娃这次也跟着出远门,倒是一路相安不折腾,乳母嬷嬷都夸四阿哥是个好孩子。
这会儿玄烨来,她也正在孩子那里,之后皇帝亲自过来抱了会儿,告诉她之后的日子各处散住着,比不得宫里独门独院,要她自己小心谨慎些,二人说会儿悄悄话,玄烨才走了。
之后的日子,玉泉山清静安宁气候宜人,比不得紫禁城里规矩多,上上下下都过得轻松自在。太皇太后和太后都免了妃嫔晨昏定省,让大家各自好好散散心才是,妃嫔之间或串门或陪着皇帝,每日都忙得不亦乐乎。
不知不觉晃到七月,这日裕亲王从京城带了戏班子来,太皇太后清净久了也贪热闹,领着大家在园子里隔水看戏,老老少少聚坐一起,很是热闹。
佟贵妃向来最爱看戏,偏今日身上不自在诸多不便,戏唱了一半就腹痛难忍,正让青莲扶着往后头来,无意一抬头,却瞥见一道身影蹿进一间屋子,她驻足瞧了眼,边上青莲说:“主子看什么?”
“那里谁住着?”
“像是四阿哥的屋子。”
佟贵妃皱眉头,心里没来由地毛躁不自在,甩了青莲的手独自跟过来,进门就见一个女人扑在摇篮上,她大声问是谁,那边的人惊了一跳,转身来惊愕地看着佟贵妃,贵妃愣住:“那拉氏?”
那拉贵人浑身颤抖,眼睛一直,猛地就朝外头跑,不惜把贵妃撞倒在地上,佟贵妃踉跄着爬起来,再跑去摇篮边上,竟看到小阿哥被人用丝巾塞住了口鼻。
“四阿哥!”贵妃吓得浑身颤抖,慌慌张张地抽掉丝巾,小人儿已经憋得脸色发青,她拍着脸拼命喊着,突然身后听见皇帝的声音呵斥:“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