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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鄙的圣人:曹操第5部_第七章 暗箭难防(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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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虎归山

济阴太守袁叙虽愚蠢,但还是可以猜到自身处境的。曹操决战袁绍之前不会轻易动他,还要把他树为汝南袁氏忠于朝廷的幌子,但打完仗之后可就不客气了。若曹操战胜,要肃清的人肯定有他,毕竟名字前面有个“袁”字,那是无法洗脱的原罪!可若是曹操战败,则处境更可怕,那个不远不近的族兄杀过来,愤于他“吃里爬外”,必要扣他个协助逆臣为虎作伥的罪名。

袁叙思来想去,最终决定铤而走险。他知曹操监视自己与邺城的来往,便转而派心腹家人勾结青州袁谭,进而又充当袁术北上的联络人。事情进行得十分顺利,袁叙也暗中打点行囊,打算秘密逃亡徐州与袁术会合。但即便他加了十二万分小心,还未出济阴的边界,就被薛悌的人拿住,两封重要的书信也被截获。薛悌看罢书信大惊失色,感觉事态严重不容怠慢,即刻将袁叙披枷带锁打入囚车,将郡中事务全权交托吕虔,携带两封书信赶往许都呈交曹操。

曹操得到袁绍在河北大起营垒的消息,料知他已决意对阵,赶紧策划出兵迎战,见薛悌突然跑来,不禁皱起了眉头:“孝威啊,你也是一郡之将,大战在即这等小事岂用你亲自跑?打发个小吏押着囚车给我送来也就罢了。”

“主公不知,袁术阴谋北上青州啊!”薛悌忙把截获的两封密信摆到帅案上,“看其中言语恐怕已经不是第一次通信了,我一心防备北面,没想到袁叙这厮会跟袁术串通。请主公治我失察之罪!”

“这不是你的错。袁叙自找倒霉,你还拦得住吗?至于那袁术,骄奢淫逸挥霍无度,弄得天怒人怨众叛亲离,我早料到他有穷途末路这一天。要是不觍着脸皮投他兄长,那才真见鬼呢!”曹操满不在乎地拿起一张帛书打开观看,是袁术给袁绍写的亲笔信:

汉之失天下久矣,天下提挈,政在家门。豪雄角逐,分割疆宇。此与周末七国分势无异,卒强者兼之耳。加袁氏受命当王,符瑞炳然。今君拥有四州,民户百万,以强则无以比大,以德则无所比高。曹操欲扶衰拯弱,安能续绝命救已灭乎!谨归大命,君其兴之!

曹操看罢笑了:“袁公路当了几年土皇帝,武略才干越来越不济,但整天写伪诏,文笔倒是大有长进。这满篇都是向袁本初服软投降的话,就是不见‘投降’二字。高!实在是高!”

薛悌愤愤道:“僭逆袁术昔日鄙视袁绍为婢女所生,如今穷途末路竟又屈媚贼兄,真真厚颜无耻!袁绍也是个不长记性的,把豫州之争都忘了,周氏兄弟的仇也不管了,还允许他来。这对兄弟都是朝秦暮楚全无心肝的东西!”

“你想错了。袁绍自然不在乎袁术那点儿残兵败将,顾念兄弟之情更是胡扯,他要的是袁术手里那颗传国玉玺!”曹操满脸厌恶,“符瑞炳然……光靠一方玉玺就能定天下吗?”

薛悌又拿起另一张帛书塞到他手里:“您再看看这个,这是袁叙写给袁绍的,其中措辞更是悖逆,足以给袁氏兄弟定罪!”

曹操微然一笑,取过来再看:

今海内丧败,天意实在我家,神应有征,当在尊兄,南兄与臣下欲使即位。南兄言,以年则北兄长,以位则北兄重。便欲送玺,恐曹操断道。

“又是南兄又是北兄的,叫得多亲呢!可真够他忙活的!”曹操越发冷笑挖苦,“袁叙这家伙也算个世间奇人,无论咱以为他有多蠢,他总能办出更蠢的事来给咱看!巴结袁绍还算有点志气,巴结袁术那狗都不睬的烂屎,亏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人我已经押来了,您要不要见一下?”

“不用见了,我才没工夫搭理那等下作东西呢!叫他把脖子洗干净了,起兵之日我好砍他的脑袋祭旗!”曹操眼神熠熠,“袁术讥讽我欲扶衰拯弱,那我就做给他们瞧瞧,不但要胜袁绍,还要把他们打得体无完肤!”

“当务之急咱们应当调遣兵马将袁术迅速歼灭。”薛悌提醒道。

“歼灭我看就不必了,他已缺兵少粮穷途末路,根本没有跟我斗的本钱,将其阻挡回去就够了。你不用担心,老夫自有安排。”曹操还不想灭了袁术,留着他还可以继续牵制孙策。而且袁术是僭逆伪帝,除了袁绍没人会给他帮助,只要不北上与袁绍合流,根本不存在什么威胁。曹操把两封书信丢到薛悌怀中,“我正愁师出无名,他们就主动给我个把柄。你把这两封信给荀令君送去,叫他即刻写份表章,这次我要公开披露袁氏兄弟的阴谋,让天下人瞧瞧,这帮四世三公的子弟究竟是什么嘴脸!”

“诺。”薛悌应了一声,又建议道,“袁氏门生故吏甚多,要不要将朝里与袁氏有关系的人都彻底盘查一遍?”

“千万不可!若搞得鸡犬不宁人人自危,满朝舆论必归咎于我,那太失人心啦……”曹操眼中露出一丝无奈,“只要不出什么乱子,暂且睁一眼闭一眼,有什么账以后再算!”

薛悌瞪着一对鹰隼般的眼睛,依旧咬住不放:“明公宽仁固然是好,但似袁叙之事恐非一例,即便不能盘查朝中文武,那袁氏一族总得加点儿小心。别忘了,在汝南还有不少袁家的亲戚故旧呢!”

“这个我早有打算,你不必管了。先把表章之事办好,然后火速回转泰山。听说昌霸很不安分,连臧霸、孙观那帮老朋友的面子都不看了,公然与黄巾余寇徐和来往。可得把他看住了,东边好不容易稳下来,别叫他这个时候给我添乱!”

薛悌走后,曹操让王必去行辕把刘备、朱灵、路昭三将找来,差派他们领兵阻挡袁术。接着亲自写下一封书信,给屯兵汝南的振威中郎将李通,命令他监视袁氏族人动向。又招妹夫任峻、内弟卞秉,叮嘱粮草运输、军械修缮之事……等把手头的军务有条不紊处理完,还忙中偷闲到后面抱了抱小儿子,估计荀彧已将表章写得差不多了,这才更换朝服准备车马,前往皇宫与之一同面圣。

有袁绍勾结僭逆、索取传国玉玺的证据,出兵河北就由袁曹恩怨上升到了“大是大非”的问题,足可以要求天子明发诏书讨伐叛逆。曹操来至皇宫穿过仪门,远远就见荀彧手捧表章早准备好了,而少府孔融竟也跟在他身边,念念叨叨不知说些什么。

“文举兄,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曹操虽腻歪这个饶舌的家伙,但面子上还得客客气气的。

孔融满脸悲悯之色,低声道:“祢(i)衡死了……”

那祢衡天性傲慢,当初击鼓骂曹惹得曹操好不震怒,曹操以边让之事为鉴不担害贤之名,将其绑缚马上遣往荆州,有借刀杀人之意。这会儿曹操得知自己阴谋得逞,心中甚是惬意,却装作一脸无辜道:“哎哟哟!早知如此我真不该把他派到荆州,刘景升也算是当代名士,怎忍诛杀贤良?真真岂有此理!”

孔融垂头丧气:“不是刘表,是黄祖下的毒手。刚才与韩嵩闲聊,偶然说起的,已经死了俩月了。”

原来那祢衡刚到襄阳时,刘表甚服其才,待之礼数有加,又常请他撰写诗文。可日子一长,祢衡那桀骜不驯的臭脾气又发作了,对刘表冷嘲热讽颇有诋毁,刘表明着敷衍暗里记恨,也跟曹操一样不愿担害贤之名,又把他遣往江夏太守黄祖处。黄祖武夫出身性子急躁,自然容不得祢衡那等人,幸有黄祖之子章陵太守黄射附庸风雅时常回护。后来孙策欲伐江夏,黄祖也谨慎备战,有一日在艨艟船上大会诸将,祢衡狂性又发公开辱骂黄祖为“死公”。黄祖恚怒至极将其斩杀。黄射怜爱其才厚加棺殓,将祢衡葬于长江之中的鹦鹉洲上,终年二十六岁。

孔融一一讲来悲痛欲绝,曹操却觉解气,拍着他的肩膀假模假式安慰道:“祢正平素有狂悖之性,今因恶言丧于黄祖之手,这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文举兄不要再难过了。”

孔融拭去眼角的泪花道:“当初祢正平奉明公之命去往荆州,按理说也是朝廷的人,他孤坟立于大江之中,还请朝廷派人将灵柩迎回,运至家乡安葬。”他入宫找荀彧就是为了这件事。

曹操哪管这么许多,搪塞道:“天下战乱未平,朝廷政事繁多,此又非急务,过一阵子再说吧!”说罢就要上殿。

孔融忙跨两步拦在曹操身前:“明公怎忍心让祢正平客死他乡?莫忘了‘唯送死者以当大事’的道理啊。”

曹操见这饶舌佬又把自己缠上了,苦笑道:“文举兄,荒乱之际多少人不能魂归故里?你也在北海抗过黄巾,一场仗下来无数人命丧沙场,能埋上就不错了。莫说旁人,我亲儿子死在淯(yu)水河里,尸首冲到哪儿去了我都不知道!”

换做旁人听到这番话必定不再坚持了,可孔融偏偏还要争辩:“那不一样!小将军是战死的,祢正平可是奉您的差使去荆州的,您总得负责到底吧?荀爽、何颙的灵柩不也让段煨送过来了吗?为什么只慢待祢衡呢?”

曹操见他没完没了,扳开揉碎跟他讲理:“祢衡是我派出去的,但最多算我一个掾属,又不是朝廷大员,他能跟荀公、何颙那些人比吗?文举兄节哀,这样的事太多,管得过来吗?”

“您这是‘爱欲其生,恶欲其死’!”孔融倒先火了,“您跟何颙有旧,又与令君、军师相厚,所以才把他二人运回。祢正平辱骂过您,所以您坐视不理!”这番话把荀彧也给拉进去了,本还想劝两句,这会儿也不好说什么了。

曹操的脾气也不小,但大事当前没工夫跟他计较这些鸡毛蒜皮,便作揖道:“好好好,就算我‘爱欲其生,恶欲其死’,可您不也这样吗?与您不相干的人死了您几时操心过……别说了,圣上还等着呢。老夫向您告假,行不行啊?”

哪知孔融一怔,继而冷笑道:“老夫?!‘大夫七十致事,自称曰老夫’,明公强仕之年自称老夫,未免有些过了吧?”

曹操被他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礼记》有云“人生十年曰幼,学;二十曰弱,冠;三十曰壮,有室;四十曰强,而仕;五十曰艾,服官政;六十曰耆,指使;七十曰老,而传。”按照这种说法,人到了四十岁才能当官,七十岁才能自称为老夫。但是世事流转,那一套老规矩早行不通了。曹操在军中跟年轻人混惯了,一向就是自称“老夫”。今天不过是随口道出一句,就被孔融逮住不放,气得牙根痒痒,却又拿这个冥顽不灵的家伙没办法。

孔融再说下去非把曹操的火斗上来,荀彧看不下去了,插嘴道:“文举兄,祢衡乃平原郡人士,即便将其灵柩运回,现今之际岂能送归故乡?”一句话就把孔融问没词了。平原郡地处青州,是袁家的地盘,现在袁绍隔绝朝问道路不通,祢衡的灵柩想运也运不过去。

曹操见孔融无话可说了,不冷不热道:“令君说得有理,朝廷使者是办不到了,难道文举兄愿意以个人名义自领此事?”孔融与袁谭久战北海,若去了青州肯定没命回来了。

孔融这才意识到自己强人所难:“唉!那就等以后再说吧。”

曹操正要请奏讨袁之事,灵机一动:孔融这家伙总在自己面前说三道四,让他见识一下我在皇上面前的威风,对他也是一种震慑,以后少在我面前指手画脚。想至此曹操猛然拉住孔融手腕,换做笑脸道:“且慢!文举兄既然开了口,我自有办法办成此事,且与我一同上殿面君。”孔融半信半疑,但还是随着二人登阶进殿。

皇帝刘协早就升殿落座,面沉似水倚在龙书案前,见曹操等人跪倒施礼,他连手都懒得扬一下,随口道:“起来吧,突然求见寡人有何要事?”说话爱答不理的。

自从曹操消灭吕布归来,皇帝对其态度愈加冷淡,不但将董承晋为车骑将军,言语间也常蕴含不满,故而君臣关系冷淡。曹操自那日陪同段煨来过一次,便再没有上殿问安。今天见皇帝又是这副德行,便不答其问,朝荀彧使了个眼色。

荀彧捧起刚写好的表章道:“大将军袁绍与僭逆袁术勾结,索取传国玉玺图谋不轨之事。臣上表弹劾,恳请陛下明发诏书公布天下,并以曹公为帅讨伐此逆贼。”

孔融揣着满肚子糊涂跟进来,听他这么一奏,惊得目瞪口呆,险些失手掉了笏板。早有侍御史接过表章交至龙书案上,刘协却瞅都不瞅一眼,木然道:“兵戎之事全凭曹公做主,还跟朕说什么?”听那口气仿佛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荀彧听他这句话冷得能冻死人,忙硬着头皮再次奏道:“讨伐不臣乃朝廷大事,恳请陛下明发诏书。”

“令君这是笑话!”刘协冷笑道,“谁不知这天下的诏书都是令君你说了算?有没有朕点头还不是一样?”

荀彧闻此言如受酷刑,连忙跪倒磕头口称不敢。

“征伐河北之事还需再议!”孔融突然高叫一声。

曹操笑呵呵道:“孔大人何故驳此议?那袁绍大逆不道之事现已发露,自当起王师尽快诛灭。收复河北四州之地,也好将您那位朋友运回去安葬啊。”

孔融也不向上举笏了,转过脸径对曹操道:“那袁绍地广兵强,田丰、许攸,智计之士也,为之谋;审配、逄纪尽忠之臣也,任其事;颜良、文丑勇冠三军,统其兵,殆难可乎!”

荀彧怕他动摇圣听,赶忙起身驳道:“田丰刚而犯上,许攸贪而不治,审配专而无谋,逄纪果而无用。至于那颜良、文丑不过一勇之夫耳,可一战而擒也!”

孔融连连摇头:“言之易行之难,难矣难矣!”曹操白了他一眼:“朝廷不伐河北,袁绍也要北侵河南,难道咱们就坐以待毙不成?”

孔融固然不是曹操一党,但对袁绍更是深恶痛绝:“袁绍虽不臣,然兵势正盛,而朝廷兵力不济兼有后顾之忧。河北固然要定,但万不可急于此时,当徐图之。”

“徐图之?”荀彧恭恭敬敬作了个揖,“大人莫非有具体筹划?不妨说来让陛下与曹公听听。”

孔融本无治军之才,当初在北海叫袁谭打得连城都不敢出,现在敌强我弱更提不出御敌之策了,灰溜溜低下头。曹操见他无话可说,手捋胡须信心十足道:“吾知绍之为人,志大而智小,色

厉而胆薄,忌克而少威,兵多而分化不明,将骄而政令不一,土地虽广粮食虽丰,却都是为咱预备的!此番我扬兵大河之上,必能以少胜多大获全胜!”

荀彧知他也没有十分胜算,乃是故意表露决心,但局势至此不得不战,也随之道:“曹公所言不虚。那袁绍虽强却是悖逆之臣,自古邪不能胜正,还望陛下早……”一望之下却见龙书案前空空如也。他们争论之际,刘协早就拂袖而去!

曹操、孔融还四目相对,听荀彧说一半停了,这才发现皇上走了,皆是一脸尴尬。曹操顿了半刻,缓缓道:“既然陛下没有异议,令君就准备草拟诏书吧。”

三人垂头丧气出大殿,孔融也不争了,作了个揖扬长而去。荀彧送曹操出宫,谁都没有再说什么。出兵之事这就算是定下来了,但以寡击众能不能打赢还未可知,现在天子又是这个态度,后方的事情也甚是可忧啊……

刚迈出宫门,又见程昱、郭嘉正在车驾前踱来踱去,他们自城外行辕赶来,似乎有重要的事情。郭嘉见曹操出来,推开众卫士抢到他身前:“明公何故命刘备、朱灵、路昭三将起兵?”曹操被他问得一愣,笑道:“你慌什么?袁术意欲北上投奔袁绍,我命他们领兵阻截。”

“明公错矣!”程昱也挤了过来,“昔日刘备来投,明公宽宏不忍诛戮,使其屯驻小沛牵制吕布乃是权宜之计。可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吕布已除,再放他出去如同纵虎归山。倘若违背号令自此不回,再欲治之其可得乎?”

曹操皱起了眉头:“应该不至于吧……”曹营将领不少,之所以单选刘备、朱灵、路昭三将是有原因的。刘备失了徐州来归附,朱灵原是袁绍帐下自愿追随,路昭也非曹营嫡系,三人又各有部署。目前要与袁绍开战,为避免临战投敌之事,曹操要对他们的忠诚再加保障。他们三人阻挡袁术便得罪了袁绍,对曹操的依赖也就更为牢固。

郭嘉似乎参透了他的心思,见四下没有外人,干脆把话挑明了道:“龙生九种人分九流,朱、路二将乃行伍出身,可以约束之。然刘备自贩夫游手起家,今受封将军位至使君,可见其志量之大,此等人不可用寻常之计驾驭。纵然主公喜好英杰不忍戕害,也不该使他领兵在外不受约束啊……”

此言未毕又见西面来了一骑,董昭驰骋而来,望见曹操赶紧跳下马来,朗声道:“卑职巡查地面,见城外兵马出动,明公何故以刘备统兵?”曹操的心思有些活动了:“公仁,你也觉得不该让他离京吗?”

董昭耷拉着脸低声道:“以在下观之,刘备勇而志大,又有关羽、张飞为翼,其心机未可定论。”

连素来嗅觉敏感的董昭都这么说,曹操真有些犹豫了:“话虽如此,但这些日子玄德一直安分可靠,况且兵马已经出动了……”

“叫他回来!”郭嘉打断道,“趁着没走远,赶紧调回来。”

“这朝令夕改嘛……”曹操望着三人凝思片刻,“好吧!防人之心不可无。有劳仲康去行辕取我大令,火速调回刘备人马。”

许褚得令欲去,曹操又道:“且慢!单调刘备恐生疑心。把三将一并调回,另派别人前往。”

“诺!”许褚驰马而去。

但这番安排还是没奏效。许褚追至军中,刘备、朱灵、路昭气愤不已,都道是于禁挑拨离间,使曹操不信任归降之将,异口同声要立功给兖州人瞧瞧,竟不肯尊令收兵。

许褚无功而返述说经过,曹操也没有继续追究。他马上就要发动大军主动出击了,没时间多考虑这些边边角角的问题。何况在他心目中,刘备是个连打雷都怕的胆小鬼……

袁术末日

袁术是讨伐董卓失败后最早崛起的割据领袖,自南阳举兵以来,他凭借四世三公的声望及部下孙坚的骁勇,也曾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又在洛阳废墟中找到了传国玉玺。势力达到鼎盛时,他与幽州公孙瓒、徐州陶谦、匈奴於夫罗结成盟友,打得袁绍险些不支。直到孙坚战死襄阳,他北上被曹操击败,才遇到了人生中第一次挫折。此后他放弃豫州转移淮南,眨眼间便占据了九江郡,在寿春重振声势,直慑东南之地。然而就是在那里,他的野心开始膨胀,不再甘心当大汉的臣子。

早在汉武帝之时,民间就流传着一句谶语“代汉者,当涂高”,太史公司马迁还特意把他写到了《汉武故事》之中。作为帝王象征的传国玉玺在他手中,九江郡下辖当涂县,而袁姓乃是出自象征土德的大舜后裔……多少巧合应验在他身上啊!袁术自以为得天命,把手下智士的规劝当成了耳旁风,亟不可待地自立为“仲家天子”,改九江太守为淮南尹,又是制造祥瑞,又是郊祀天地,又是任命百官,在他那并不广阔的地盘上做起了土皇帝。

但老天爷并没有眷顾袁术,不但没有统一天下,还成了众矢之的。大汉天子发下讨逆诏书,各路兵马磨刀霍霍你来我往:吕布把他杀得大败,掳走了淮河以北的重要物资;曹操在蕲阳围歼了他的主力军,斩杀了他好几员战将;就连他视若义子的孙策也背叛了他,在江东打出一片自己的天地,挖走他麾下一大批官员……

不过袁术毫不怀疑自己的“天命”,自我感觉依然良好,照旧过着骄奢淫逸的生活。他生于公侯世家,从小就是锦衣玉食仆僮环绕,当了皇帝之后更是变本加厉。修建皇宫增加赋税,后宫充斥佳丽数百,无一不是绫罗绸缎,天天的山珍海味,连精米白肉都吃腻了。淮南原本是富庶之地,户口数百万,可他当了不到三年皇帝就将其祸害得面目全非。战争不断加上横征暴敛、蝗旱灾害、瘟疫流行,百姓战死的、逼死的、饿死的、病死的不计其数,淮南一带民不聊生十室九空,甚至到了人吃人的地步,出了寿春城就是人间地狱!

地皮刮尽油水榨干,军队缺粮官员缺饷,袁术陷入了窘境。想要收揽人心,但部下不是投靠许都朝廷就是被孙策笼络走了,更有甚者宁可上山当土匪都不保他了,而曹操和孙策这两个催命鬼随时都有可能再给他致命一击!万般无奈之下,袁术烧毁皇宫携带家眷北上,厚着脸皮投靠那个曾经水火不容、被他骂为家奴的兄长,想用传国玉玺换得后半生的潦倒苟安。

可天不遂人愿,他刚踏入徐州地界便听说袁叙遭擒,大对头曹操差出小对头刘备出兵拦截。袁术料知冤家相逢必有一场恶战,眼瞅着自己兵马微弱士无战心,更有一堆家眷财物碍手碍脚,实在是无力闯过这一关了,只得匆忙传令回归寿春。

士卒一路走一路逃,好不容易回到寿春,留守的部下早就把最后一点儿粮食开仓散发了,还说:“知当必死,故为之耳。宁可舍一人之命,救百姓于涂炭。”眼见此处也无法立足了,袁术只得前往灊山依附落草为寇的部下陈兰、雷薄等人。但他们也不肯收留,派人下山传来口讯:“诸位将军说,我们小山容不了大皇上,还求陛下给兄弟们留条活路,别再让大伙跟着您挨骂了!”只给了一些粗粮,便似送瘟神一般打发他走。

袁术在灊山附近耗了三天,见陈兰、雷薄实在没有顾念之意,只得灰溜溜离开,但这次还能去哪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漫无目的地走了两日,行至离寿春八十里的江亭,兵卒叫嚷饥饿,只好停下来稍作休息。

时值六月暑热天气,骄阳似烈火般炙烤着大地。袁术敞胸露怀坐在“御帐”之中,觉得胸腹憋闷难受,喉咙干得像针扎一样,但打水的兵丁还没回来,他只能低头看着自己瘦骨嶙峋的身体兀自忍耐——说来有些可笑,这辈子除了近几日也没受过什么苦,即便锦衣玉食之际也不曾胖过,孔融曾讥笑他为“冢中枯骨”,但就凭这么副穷酸相竟也过了一把皇帝瘾。想至此他一把抓过案前的传国玉玺,紧紧抱在怀里,让玉石上的那点儿凉意缓解自己的煎熬。

袁术的儿子袁燿(yào)、族弟袁胤(y)、女婿黄猗(yi)、长史杨弘就环绕在他身旁,四个人都是默默无语一脸败相,摇头的摇头叹气的叹气,事到如今他们也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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