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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在和多莉比谁手上的烟花更绚烂,猛然听见一阵惊呼,她们回头看,身旁的雪地上趴着一个人,那人迅速爬起来就跑了。
门栋里慌慌张张涌出来些大人,拿着厚厚的羽绒服朝着跑远的身影喊:生辉,许生辉——
也在过完那年除夕后,她们姐妹正式转来了市里念中学。在她准备升初二的阶段,孔多娜才第一回 看清许生辉的脸。
两人同时上下楼道,谁也没让谁,擦着肩相互看了眼。那一眼让孔多娜笃定他就是家里饭桌上,爷爷奶奶常讨论的对象——许生辉。
爷爷奶奶的语气半是疼惜、半是恨他不争气。许生辉从小就在这一片跟着他爷爷奶奶生活,孔爷爷孔奶奶自然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孔爷爷和许爷爷都是早年来参加省会建设的工人,住在同一个生活区。之前他们住的房子又破又小,几口人挤一间屋。
如今陆续建了新居民楼,又成立了社区,孔家和许家顺理成章地就成了上下楼邻居。他们那一栋房子临街,许家在二楼,孔家住一楼。
别人的邻居不晓得和不和睦,他们两家是分外不和睦。两家的女人和小辈们倒还好,见面都会笑着打招呼。只有许爷爷和孔爷爷两人不对付。
孔爷爷性子活络,他是那种你越是见不惯我,我越要打你跟前过,而且是趾高气昂地经过。后来许爷爷一度看见他,远远地就绕开。
也是那一回孔多娜和许生辉在楼道互不相让,到家孔奶奶就教她们,说遇到人上下楼时要礼让,礼让就是让对方先行。孔多莉直点头,因为她一向都是这么做的。别人斑马线上车让人,她是人让车。
孔多娜则望着奶奶,问她为什么?老弱病残她应礼让,但同龄人为什么要让。假如奶奶能说出个理由说服她,她是会礼让的。
孔奶奶心下吃惊,转个话头就让这事儿过去了。等晚上躺凉席上跟孔爷爷闲唠,说这丫头心思深,有点似她姑孔玲。说到孔玲,她摇着风扇埋怨她铁石心肠,离这么近,一两个月都不回来看看。
孔爷爷则说碍啥事儿,丫头心思深点不容易招坏人的道。
此时她们姐俩已经来市里念一个学期的书了,等秋上开学就初二了。原本更早前就该接她们回来,种种原因耽误至今才给落实。
根本性原因还是有了新屋嘛,多娜的户口学籍也都跑通了。这才把一直寄养在乡下姥姥家的姐俩接回来。接回来后孔爷爷就给她们讲、讲她们为什么从小会被寄养在姥姥家的始末。
——因为多娜是黑户。
在多莉生下来四个月后,她们在哺乳期的妈妈意外怀孕了,一直到肚子实在藏不住,才找了个借口回乡下生产。生下来自然是黑户嘛,她们爸妈是国棉厂职工,索性把多莉也留在了姥姥家,让她们姐妹相互有个伴。
至于如今接回来为什么要住在爷爷家?一来是她们父母还住在职工宿舍,嘈杂的环境不利于她们学习;二来爷爷家离学校更近,更方便她们上下学。
多莉听完爷爷这话看看多娜,点点头表示听懂了;多娜则凝神沉思,什么话也没说。
彼时住在爷爷家的除了她们俩,还有沉默寡言的天才堂哥。堂哥念高二,顺利的话会被保送。家里的地面常年一尘不染,大家都穿着厚袜子走来走去,以免打扰到在房间学习的堂哥。
姐俩住过来的这一个学期里,被动地养成了良好的生活习性。如滴在地板上的污渍,她们会及时清理。家里地板上常年有两三条用过的旧毛巾,一条在厨房门口,一条在客厅角落;如她们每天开关门和拉餐椅时都会轻轻地;如她们洗脸时水龙头都开细细小小的,奶奶说女孩子手捧满水噗嗤噗嗤地洗脸不秀气;如孔多莉在家说话,声音也低低柔柔的。这点孔多娜不会,她不会刻意压低声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