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节(2 / 2)
二人同时出剑,于此厮杀。
那是冰与火的决斗。殷风烈的剑势如烈火,白飞鸿的剑冷意如霜。刀剑相交,锋刃悲鸣。
烈火要焚尽一切,让目之所及的众生万物都灰飞烟灭。然而迎向它的,只有极致的荒凉,比绝望更冷酷的荒凉。那荒凉只寻求一件事——那便是他的死亡。
因为那是必须要做的事。
无情道修到了第二重境界,那剑意究竟会可怖到什么样的程度?
如今,殷风烈用自己的剑尽数领会了下来。
白飞鸿的剑意中,已没有了任何动摇和迷茫。她不再痛苦,所以她的剑不会颤动;她不再挣扎,所以她的剑不再有一丝迟疑;她的心中不再为他而生出悲喜,所以她的剑也不再会被他的剑所左右。
那剑势之中,唯有纯粹已极的杀意。
即使是要焚尽一切的毒火,也无法动摇这霜雪般的冷意分毫。
他们本就如此熟悉,熟悉对方起手的习惯,熟悉对方出招的顺序,熟悉对方自己都不知晓的那些小小细节……于是,他们的剑总是在关键的时候彼此碰撞。极为偶然地,当殷风烈发觉白飞鸿剑招里残留下来的、那微不足道的当年的影子时,还是会不合时宜地感到一瞬的怀念。而后,继续向她挥剑。
剑锋与剑锋相交,身形与身形交错,宛如伴随着杀意起舞。两人的血撒落在空中,犹如绯红的薄雾。
但是,这终究不是舞,而是纯粹至极的厮杀。
是厮杀,就有分出胜负——或者说,生死——的那一刻。
而那一刻,也终于无可避免地到来了。
殷风烈的剑很快,但是,白飞鸿的剑比他更快。
在他的剑锋再度刺入她灵府的刹那,白飞鸿忽然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出剑。青女的剑锋携着万钧之势,猛然贯穿了他的灵府,穿透了他的心脏,将他整个地钉在地上。
白飞鸿压在他的身上,霜雪般的眼眸静静凝视着殷风烈。
青女剑贯穿了他的身体,穿透了坚实的地面,整个地把他捅穿了,剑柄没入他的胸口,把他牢牢地钉死在地上。
灵力断绝,他手中的夙夜剑颓然落地,发出一道凄怆的哀鸣。
然而他们谁也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过了好一会儿,白飞鸿才撑着他的胸口,缓缓直起身来。
她从怀中拿出一柄绯红的小剑,殷风烈几乎是立时认出了这柄剑——正是常晏晏的佩剑,夭桃。
“你要用这个杀我?”
他咳出一口血,嗤笑。
白飞鸿没有回答,她只是冷静地将剑抵在了殷风烈的咽喉上。
她前世作为医修在世间行走良久,自然知道,无论对象是谁,绝对能够彻底杀死妖族的法子,只有一个。
那就是把头割下来。
即使是继承了凤凰血脉可以涅槃重生的朱雀一族,也不例外。
她将短剑抵在他的喉咙,也许是因为负伤,也许是灵力使用过度,她单手竟然无法切下去。
于是,白飞鸿将另一只手也压在了短剑上。
在切下他的头之前,她微微停顿了一下。
“我曾经……很想成为你那样的人。”
利刃压下。
“真的。”她说。
鲜血四溅。
白飞鸿松开手中的短剑, 蓦地呕出一口血来。
方才与殷风烈的再战,她并非全然无恙。长离神火的高热足以熔化岩石,仅仅只是吸入便足以令脏腑焦黑。猩红的血泼洒在乌黑的焦土上, 冻结成了黯红的霜花。
刚一突破境界, 便与妖皇进行如此激战, 对她负担不可谓不大, 更何况殷风烈的妖火过于毒烈,在她身上也留下了不少伤, 她撑到现在, 也可以说是强弩之末。
但她不能示弱, 也无法示弱。
还有许多事情在等着她去做。
妖皇虽已身死,妖族却尚未退兵。尽管在除去殷风烈之后,剩余的妖兵妖将并非六峰之主的对手,需要她出手的地方还有很多。
更何况如今掌门已死,昆仑墟经此一役亦是元气大伤, 本是为对抗陆迟明而准备的诛魔大会, 却在筹备之时猝不及防迎来了妖族的入侵。她还须重新整合人手,应对之后与魔修的战争。
一桩桩, 一件件, 尽是难题。皆是千头万绪, 不知从何理起。
然而,不知为何,此时此刻, 白飞鸿在殷风烈的尸体前,却只感到冰冷而空洞的平静。
平静得就像是, 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她什么也没有想,也什么都感觉不到。
只有如大雪一般的寂静, 在她的心中纷纷地落下。
白飞鸿拾起染血的夭桃剑,无言地凝视着剑上的血迹,一道一道,宛如赤红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