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尘淋漓未尽致》灼雕为蝶梦庄周(五)(1 / 2)
一间最为偏僻的客房,门户紧闭,里头没有多余的装饰和家具,唯有一只铜镜孤拎拎地摆在桌上。
韶光端详铜镜许久,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却在即将碰到铜镜的那一刻,犹如惊弓之鸟般,蓦地收回了手。
他心中默数几秒,坦然的转过身,望着前来造访的苓漪。
看着苓漪冷若寒霜的神清,韶光心下了然,抢先苓漪说道:
「老板娘突然造访,可是为了苓巽借用轮回镜之事?」
「是。」苓漪微微挑眉,手紧了紧,带着强烈敌意的眼眸深深望向他,「你不该任由苓巽胡作非为,有些事b你们想的还要凶险万分。」
韶光嘴角一g,语带嘲讽,「苓巽需要成长,她不可能永远在您身後。就像今天,您为什麽不愿意让苓巽试试自己从轮回镜里出来?」
他一直「看着」这客栈发生的事,甚至b身为老板娘的苓漪更加清楚。
「苓巽是个聪明的孩子,一教就会,但您总是不给她练习的机会。」
虽然没料到苓巽会直接进入轮回镜,但他也有教苓巽口诀,再大不了,由他将人拽出来就是,他是办得到的,苓漪不可能不清楚这点。
最重要的是,他一直相信苓巽。
「──练习?」苓漪的声音忽地拔高,像是听到极其滑稽的玩笑,溢出嘴的言语微微失控,「这能算是练习吗?苓巽对我有多重要,别人也就算了,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我很清楚,所以我知道您总是护着苓巽,不希望她出任何一点差错,因为您赌不起,也不愿意赌。」
韶光淡淡望着眼前的人,耐心地苦苦劝说,「可是老板娘,这样的ai迟早都会出问题,您为什麽不愿意给苓巽机会,让她证明自己早已独当一面?」
苓漪x口起伏半晌,深呼x1了几次,终於冷静了下来。
然而她却在韶光的这份委婉前沉默了,因为她无法反驳。
她确实不愿意给苓巽机会,意图将她关在笼中,折了她的翼,迫她坠落。
「……如果失去苓巽,我会再一次毁天灭地。」苓漪沉默许久,不再与韶光纠结,却鬼使神差的冒出这一句,「到时候,就不是祢们能阻止得了的。」
韶光没有被苓漪无意间泄露出来的讯息震摄,他只是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您可知道一句话?抓得越是紧,从掌心溜走的就越快。」
这话似是意有所指。
两人之间暗cha0汹涌,气氛凝重而沉默,苓漪率先打破了这个窘境。
只不过是咬牙切齿的说道,「道貌岸然的大道理可真是多,所以我才讨厌仙家……包含你们这些仙家之物!」
苓漪眯起眼,冷哼一声,她袖子一挥,如同来时般,静默无声地离开了。
见苓漪离开,韶光像没事人般,拿起桌面上的铜镜,细细擦拭。
看着因为苓巽将轮回镜摔到地上,而沾染到的一丝尘土,被他动动手指就抹去,韶光悠远的目光泛起一丝笑意。
苓漪匆匆赶来,只看见苓巽一张面无表情的小脸,隐约露出一丝落寞。
灼颜已经走了。
她心下了然,悠悠地牵着苓巽的手,步入前厅。
看着苓巽自觉的为她捧来一壶茶和茶具,只觉得心里熨贴。
「……四百年前,有一位上仙字里带斲,他算出自己命中有一情劫,并且若要飞升的话,必先历此劫,於是,他投为凡人,却不料与画皮相识相恋。」
苓巽不知为何师傅开了这个头,却只见苓漪拨弄者茶杯中立起的茶梗,风淡云轻的继续开口。
「就像白娘子里头的许仙一样,他经高人指点,意识到枕边人是妖,他历经苦难,终於找来法力高强的道士收了画皮,成功地度过了情劫。但他的心,并没有。」
「斲上仙回归原位後,把对画皮念念不忘这份心情,当成自尊受损的恨──一位上仙ai上了妖,对他们来说肯定是极为丢脸的,所以不肯承认也很正常。但这就苦了那位画皮。」
仙与妖,势不两立,前者看後者必是先诛为後快,遑论相恋。
情劫情劫,是缘也是劫。
「他找到了被关在法器里的画皮,扭转了画皮自身的时间,迫她进入沉睡,而他也与她一起做了一场,同为贫苦姊弟的梦。在梦里,他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画皮对他的好、对他的宠、对他的百般呵护,因为他认为这都是画皮欠他的,可斲上仙并不知道,自己的心也渐渐沉沦。」
「他一直都知道画皮都遭遇了些什麽,可到最後,他竟舍不得看自己为画皮设定好的结局,於是他从梦里逃了。」
苓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润润喉,舌尖蔓延着一点苦味,却在入喉时转为清香甘甜。
有些事,是一定会知道的,但就算知道了,後悔也来不及了。
苓巽捧着温热的茶,明白了什麽,垂眸细听。
「他本可以全身而退,却在离开时留了一魂一魄化为桃花,落在画皮眉间,以保她能够安然无恙,身为上仙法力本就无边,可魂魄缺失可不是闹着玩的,此刻斲上仙终於明白,他ai上了画皮。」
「他很後悔自己的所作所为,於是他放弃百年修为,只为再度一次情劫。这一次,他没有再找道士收了画皮,而是心甘情愿的任画皮x1食,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他也没有丝毫怨言,就如同画皮为他任怨任劳、做尽一切一样。」
「这一次,他没有度过情劫,可天道却承认他已大圆满。他不愿飞升,可这并不是看他的意愿,在即将飞升之际,他百般不愿,好不容易寻了个藉口,认为自己魂魄缺失,要如何飞升?天道似乎有所感,勉强同意了这个理由。」
「从今尔後,斲上仙既不敢来找画皮,怕魂魄自主入t,也不敢回仙界继续修练,只好暂居地府,从此沦为鬼修。」
「──然後就被为师给逮回来啦!」
苓漪语调轻快地说着,似乎是想要冲散围绕在苓巽身旁的苦闷之感。
似乎没有什麽用,苓漪不好意思的轻声咳嗽。
此时,苓巽低声开口,「师傅,我现在把灼颜追回来会太迟吗?」
刚刚灼颜与斲上仙走了,可凭四百年的交情,苓巽自然是舍不得的。
但苓漪点点头,故作严肃,「是太迟了,你至少迟了四百年。」
没想到这四百年是利也是弊,苓巽张了张口,哑口无言。
「巽儿,你舍不得灼颜吗?」
苓巽犹豫了片刻,「我只是觉得,那斲墨并非良人。」
他将灼颜害的那麽惨,擅自更改她的命运,让她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彷佛这一生仅仅只是为了他。
这样,还能称为ai吗?
苓巽低头看着茶杯,清澈的茶倒映着漆黑的眸,里头的疑惑如同滚雪球般,越来越大。
「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苓漪在心里叹了口气,慢幽幽地开口,「对灼颜来说,究竟是身为人类时b较真实,还是身为妖物时b较真实?」
「如果是身为人类时更为真实,她想要的是什麽?如果是身为妖物时更为真实,她想要的又是什麽?」
见苓巽的眼神渐渐清明,苓漪接着说:「感情勉强不来,也不是单方面的一昧索求、一昧给予就可以。画皮本是靠x1人jg气为生的祸害,却因为斲墨颠倒命运,生出人x;而斲墨也因为误判了自己的心,做出了错误的决定,从一名上仙辗转沦为鬼修。」
「这样的错综复杂,你能够清楚的说谁错谁对吗?」
苓巽灵动的眨了眨杏子眼,摇摇头,连带着头上的发带轻盈地晃动。
「巽儿,你要记着为师的话,情与缘二字,自古两难全。」
苓漪目光悠远,彷佛又望见了那个垄罩着浓烈哀伤的新娘,跪着苦苦哀求,说自己只有si去这一个愿望。
她充满欣慰的道:「苦了四百年,也就够了。」
多年以後,看遍浮岚暖翠的二人,早已落户。
「郎君,当我还是人类时,你过世後葬在了哪里?」
斲墨擦着桌子的手一顿,掩去眼里不明的情绪,「在那棵桃花树下。」
「原来,你在那啊……」灼颜笑了笑,又问:「可是我也去过地府好几次,为什麽都没有你的消息?」
因为他没有轮回,只敢远远地躲着,不敢见你。
灼颜突然将他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因为你没有轮回,对不对?」
斲墨骤然僵住,脸se苍白,从头到脚彷佛被一盆冷水浇透了,手sisi的抓着抹布。
谎言终究会被拆穿,就像在yan光下折s着五彩光线的泡泡,虽美好,却也一触就破。
他甚至不敢回头。
只觉得灼颜的目光像是锋利的剑,刺得他生疼,却不敢透漏半分。
灼颜见斲墨几乎凝固成了一座雕像,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她缓步向前,双手带着一丝怜惜和好笑,从後头拥抱斲墨。
灼颜轻声开口,「我早就知道了,你度情劫之後做的那些事。」
她感到斲墨的身子微微一抖,似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也要一个字一个字的把话挤出来,「……你难道不恼吗?」
「我是生气啊,你骗我、辱我……我甚至认为这样的ai不要也罢。」
斲墨的脸se变了又变,心中苦涩,最後颓然的发现,自己连挽留的话也说不出。
他没有脸说,就算灼颜选择离开他,从此不相来往,也是他自己造的苦果。
「可是我又想啊,本来就是我想先加害与你的,我哪里能怨你呢?」
灼颜的语调突然转为轻快,斲墨竟分不出她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反讽自己。
「你也不想想,我都嫁给了你,我还能去哪里呢?」灼颜低低笑出了声,可笑着笑着,竟是哭了,她哽咽的说:「你真傻,真是……笨拙的可以。」
斲墨抿了抿唇,这哭声使他心疼的不行,彷佛自己的五脏六腑全都揪在了一起,将他突然涌上的一丝欣喜y生生压了下去。
他说:「若是你不喜,那麽……」
「郎君!」
灼颜脆生生的打断了他,语气充满了哭笑不得,怎麽到了这地步,眼前的人还是像个木头一样?
灼颜:「我与你执手,相约到白头。」她睫毛微颤,流泻出身为一名nv子有的坚强和柔韧,「可好?」
斲墨沉默不语的转身,内心却充满犹如在沙漠徘徊许久,猛然见到一片绿地的狂喜,他紧紧的抱着灼颜,像是得到心ai之物後再也不肯放手。
心情如同坐过山车一样起伏,但斲墨清楚的知道,宛如溺水之人需要空气,他也同样需要这分温度才能够活得下去。
灼颜只听他闷声一句,「好。」
受过的再多委屈,彷佛都已化作泪水流尽,往後有再多难关,都有另一人作陪。
这一刻,便成永恒。
*作者碎念:
第一个故事完结~
夜深,明月高挂,繁星闪烁。
奇异的幽香带着催眠之意,随着晚风飘进村落,一时安谧无声,却听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划破夜晚的宁静,犹如悲歌的前奏,随即而来的是无数人成了残屍r0u块,又被巨兽践踏成r0u泥。
剩余的人们忽然转醒,看着眼前的惨况惊声尖叫,却在转瞬之间落得一样的下场。
不一会,血流成河,尘灰飞扬。
黏稠的血腥味四溢,诱惑更多的巨兽前来分食,牠们蜂拥而至,不到一个时辰,原本朴实平淡的小村落,似是被村人们的血染成了修罗狱。
月光静静的照耀这一切,直到巨兽全都离开,诡异的宁静再次出现,风穿过树叶缝隙和山谷的声音似是人们的哀号,如若细听,似乎还能听出一丝後悔与愤恨。
突然,两个可以用粉雕玉琢来形容的小孩从暗处出现。
两人生得一模一样,几乎是复制出来的,相同的脸和身形,乃至於头发长度,不过他们身穿一黑一白的素se长袍,就连发se也是完全相反,所以很好辨认。
身穿黑se长袍的小孩眨了眨眼,看着眼前的人间地狱,眼里浮现的是诡异的愉悦,他忽地g起嘴角,朝身旁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孩说道:
「也殷,这是最後一世了。」
也循看向另一个人的眼神,温柔的似是能将人溺毙。
只可惜後者毫无所觉,只是看着眼前的惨状苍白着脸,浑身颤抖。
也殷一个激灵,猛地望向也循,从他眼里看见疯狂到泯灭人x的冷血,以及渐渐混沌的se彩……
好可怕。
他从不敢反抗也循,於是现在也只能勉强g起一个笑容,说:「真是太好了。」
也循眉眼弯弯,听见也殷对他的称赞,让也循笑得像是一只偷腥的猫,他朝也殷伸出手,隐隐带着一gu不容反抗之意,示意他牵好。
「走吧,该去找苓漪了。」
也殷冒着冷汗,他抿了抿唇,在牵与不牵之间游移不定,忽然,也循蓦地将手收了回去,见到这幕,也殷的脸se骤然惨白,心跳都漏跳了几拍!
他带着恐惧,慌张地开口,「也循,我不是……!」
见也循目光y郁地望着他,也殷一愣,声音不自觉小了几分,还有些结巴,「……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觉得这里太脏了,会弄脏我的衣服……你来背我,好吗?」
也循瞄了一眼也殷长到拖地的白se袍子,以及上头似是寒梅的点点血迹,脸se稍霁,他眉眼温和的开口,「原来是这样啊,你怎麽不早说?」也循背对也殷蹲下身,催促他道:「快上来吧!」
也殷心里松了口气,虽害怕也循,却也是y着头皮趴上了也循的背。
在接触到也循的当下,一gu冰冷蚀骨的寒气钻入t内,粗鲁的横冲直撞,虽说早有心理准备,却也使得也殷狠狠倒x1口气。
也殷靠在也循耳边ch0u气,也循自然是听到了,他担忧地问:「怎麽了?是不是这里吓到你了?」
几个呼x1之间,也殷就已被t内这gu寒气折腾的不堪一击,脑子浑沌异常,几番思考才能说出完整的句子,他虚弱的回,「对……也循,我们走快点吧,我真的好不舒服。」
见也殷难受得不行,也循不自觉恼恨自己的粗心。
怎麽就忘了也殷不像他,从以前就见不得血腥呢?
也循心里着急,脚下的步伐也越来越快,可这就苦了也殷,不只要对抗t内的寒气,还要忍受颠簸路途所造成的反胃。
忍着忍着,竟是承受不住,昏了过去。
几次场景转换,直到离开了那片是非之地,也循才松了口气,他朝後头问道:「也殷,你有没有好一点?」
他一连问了好几次,後头都没有回音,也循後知後觉的发现,也殷呼x1平稳,似乎是睡着了。
他转头望向也殷,只觉得也殷睡着的样子像极了一种软糯弱小的动物,可ai极了又没有任何威胁x,可以让他任意疼ai,捧在手上把玩。
可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他是在害怕他,所有的无奈与讨好只不过是在与他周旋,这一切的一切都在ch11u00地告诉他:只要一有机会,他便会没有留恋地马上逃开。
这是多麽令人难过的随机应变,足以将他的满腔ai意全都浇熄。
也循的神情骤冷,一双如秋水般的眼黑亮的惊人,心中那gu占有慾扭曲至极。
但那又如何?只要他想,也殷永远也不能离开他啊。
也循的表情稍稍回暖,又挂上了那熟悉的温润笑容。
随後,他托着也殷,往上惦了惦,好让他睡得更安稳,也循心中的情意微微失控,偏头ai怜地亲了亲也殷的发顶。
也循心情愉悦,他轻声哼着歌,沐浴着月光,朝远方走去。
背上的也殷,一动不动,月光披在他身上,似是薄薄一层寒霜,将他冻结成冰。
今天的师傅很不一样。
苓巽悄悄的观察着苓漪,一边擦着桌子,在看见苓漪已经数不清几次停下看书的动作,望向客栈大门时,她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心痒痒的走到苓漪身旁。
苓巽试探的问:「师傅,今天有很重要的客人吗?」
苓漪点点头,「是啊」
「那我可不可以留在这?」
苓漪翻书的手一顿,五味杂陈的望向苓巽。她一向不希望苓巽过早接触危险,所以在会见重要客人时总会支开苓巽,以免卷入复杂的因果中,就像现在,她本想说不可以,韶光说过的话却蓦地闪过脑海。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韶光说的没错,在她刻意忽略的时候,苓巽早已长大,她是该给苓巽机会。
更何况,因为她的过度保护,苓巽居然变得如此小心翼翼。
她得做出改变,否则,苓巽迟早会步上她的後尘。
苓漪心中思量再三,终是妥协的说了可以。
苓巽四处乱飘的眼睛突然瞪的好大,小脸都写满了惊喜,只差没有原地跳起来以表开心了。
她还以为师傅会说不可以!
她兴致b0b0地问,「那我需要准备什麽?茶水?糕点?有什麽特殊需求吗?」
「你什麽都不用准备,旁听即可。」苓漪阖起书,特别慎重的告诉苓巽,「但有几件事情我希望你要注意:第一,等等来的两位客人,你不可以与身穿白se长袍的客人有任何接触,靠近、说话……那怕只有眼神接触也是不可以的。」
「第二,」见苓巽面露疑惑,苓漪伸出两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示意她不要问太多,「时刻看着我在桌下的手,一旦我做出剑指,你便找个藉口离开,去找韶光。」
「找韶光?找他g嘛?」
「把他带来这里,」苓漪指了指前厅高高挂着的罗盘,上头奇异的文字正在闪烁,衬着琉璃的反s,似是有浅浅华光流动,那正是她的本t,「因为这次的客人极有可能会失控,为师不知道能够撑多久。」
罗盘蕴养的jg怪,能辨是非,辟邪化煞,若是凡人有幸结交一名罗盘妖,便能灭恶缘而息灾,祛病而添寿;若是仙人,便能广循机缘,升天得道。可说是这世间最为凡人歌颂、仙人尊敬的妖。
只可惜,这万年间除了她以外,再没有罗盘妖诞生。
苓漪虽不想欠韶光太多人情,更何况他对苓巽似乎有不一样的心思,所以也不想苓巽与他接触太多,但没有办法,这次的事必须得借助韶光的能力。
「失控?」
苓漪笑了笑,「就是妖力暴走,如果我不站出来,客栈可能会因此崩塌,身为老板娘,我可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啊。」
苓巽听出苓漪藏在轻快语气中的决绝,她一愣,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脸se骤然惨白,师傅这个意思……是宁愿两败俱伤吗?
抿了抿唇,苓巽不安地问:「……师傅,我们一定要接这个客人吗?」彷佛预见苓漪殒落的一瞬,她的一双眸子里全是哀se,「我不想你出事。」
苓漪见自家徒弟如此不信任她,好笑的弹了苓巽的眉间,「我为什麽会出事?我说的可是不知道能撑多久,但这不代表我在危急生命时不会逃跑啊!有什麽是b活下去更加重要的吗?」
苓巽吃痛的低呼,随後像是仓鼠般鼓起脸颊,似是在抱怨苓漪话都不说清楚,平白害她闹了这麽个笑话,还弹她的额头!
苓漪这次是真的笑出来了,她半撑着头,未束起的发丝垂下,丝丝缕缕的遮挡住眼里不明的情绪,她伸出手,带着安抚之意,轻柔的点了点苓巽的眉间,为她驱散疼痛。
一袭清冷的白衣穿在苓漪身上,展现出无穷尽的清丽脱俗,似是万年间未融化的雪,那样的晶莹剔透,纯洁无瑕。
「巽儿,没有任何事b你更加重要,你是我生命的延续。」苓漪语气间充满隐忍,缓声道,「我知道你不懂,因为你天生情感缺失,无恨无ai、无yu无求……你初诞生之际,甚至分不清好坏,我耳提面命的教你,为的就是让你永远记住一件事。」
「保护好你自己。」
在苓漪手指轻点眉间後,苓巽只觉得阵阵清凉,舒服的眯起了眼,似是有gu迷人清香直冲大脑,令人通t舒畅。
可听见苓漪说了什麽後,她猛然一怔,漆黑的眼珠瞬间空洞,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像是傀儡般呆呆地望向苓漪。
这个眼神宛若沉重的大石压在苓漪心上,让她深刻t会到无论说的再多,都是没有用的。
苓巽无法接收到这些资讯,就像是身t做出的自我保护,下意识抵抗对主人有害的一切。
近万年来,苓漪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想要歇斯底里的怒吼,她不愿意承认,刚刚的她的确有那麽一秒,难过到想要逃避苓巽的眼神。
她受够了这没有半分灵动的眼神!受够了无论多少次将心里话告诉苓巽时,都将她抵挡在外的冰冷!
但她不能够崩溃,苓巽需要她;她不能够失去理智,苓巽需要她;她不能够再像从前一样为所yu为,因为苓巽需要她。
「为师已经足够强大,但还是有无法顾及到你的时候,所以一定要记住,无论发生什麽事,先不要担心别人,以保护好自己为优先前提。」
见苓巽的神情依旧呆滞,苓漪心口钝痛,温柔嗓音下是极为压抑的苦楚。
「……如果你能回为师一句,那该有多好啊?」
*作者碎念:
那个吼,拜托不要有人说师傅跟苓巽是cp喔-`д′-
虽然这篇文可能有师徒恋,但绝对不会是这两个,毕竟百合对我来说实在有点难写
爆个雷:韶光是男主小声
明知没有回答,苓漪仍固执的一问再问,直到客栈内莫名多了两gu气息,她沉默半响,还是放弃了。
像是叫醒一个沉浸在美梦中的人,她轻声呼唤着,唯恐惊吓到苓巽,「巽儿,客人到了,该是时候回神了。」
苓巽的眼神逐渐清明,她皱着眉,对自身的变化一无所知,只是觉得自己发呆的次数似乎越来越频繁。可客人到了,现下并不是询问的好时机,於是她压下心中的困惑,打算过後再去问问韶光。
毕竟师傅曾明确表示过,她也不知道是何原因造成这样的现象,而在她的记忆里,韶光懂得似乎b师傅还多。
苓巽打定主意,却被视线里突然出现的白se身影拉走注意力。
她瞬间忘了苓漪给的警告,愣愣地看着脸se苍白的也殷,还来不及细想,就被一gu强大的冷冽视线压的无法呼x1。
「你在看哪里?」不悦的嗓音透着凉薄,带着强烈的恶意传到苓巽脑海。
也循似笑非笑的看着苓巽,「不要看着我的东西,否则,我会把你的眼睛挖出来喔。」
苓漪皱了皱眉,抬手将也循施压在苓巽身上的妖力解除,也循似乎有所感,眼里的兴味一闪而过。
苓巽因为也循语气中的冰冷打了个冷颤,她想起师傅的叮嘱,赶忙收回视线,脑中却蓦然浮现出一黑一白的两团雾云,它们出生在一片混沌的空间,那似乎是连天地都还未分开的时代。
不知过了多久,它们纠缠、依附,渐渐融合,诞生出了天地异兽──
苓巽心跳加速,脱口而出在脑海中反覆闪过的名字,「黑白麒麟……」
虽然苓巽说的极小声,但这两个字还是清晰的传到在场的三人耳内,他们猛然一愣。
随後,在苓漪还来不及阻止时,也循爆发出了强大的杀气,直冲苓巽而去!
也循屈指成爪,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b苓巽咽喉,就在见血的前一刻,苓巽身前出现了透明的屏障,在也循的手撞上时,像是水面蓦然被打破,层层水纹散开,最後又回到最初的模样,完美抵挡了也循凛冽的攻势。
从来没这麽近距离面对生si,苓巽下意识暂停呼x1了几秒,随後冒着冷汗,退後了几步,觉得有些腿软。
见苓巽没事,苓漪和也殷高高吊起的心终於放回了原位,苓漪眼神不悦地看向也殷,彷佛是在谴责他没有管好身旁的人,看得後者微微苦笑。
苓巽身旁忽地泛起涟漪,像是平静的水面被打破,韶光披着浅蓝se衣袍撕裂空间,从里头现身。
「我没记错的话,客栈内好像不能动粗吧?」
他轻声询问,却使空气凝结。
韶光原本浅灰se的眸子在此刻渐渐变深,这是他难得发怒的表现,猛然爆发出的威势,几乎能让在场所有人感到窒息。苓巽看着这样的韶光,本能的後退了两步,却见他缓慢地走到了自己身前,将她遮的严严实实,顺便挡住也循渗人的目光。
苓漪眼神微闪,明眼人都知道韶光救了苓巽,更何况韶光现在的状态很明显听不进劝,再怎麽不想欠人情,如今,也只能交给他了。
反观苓巽,在查觉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後,她有些後悔,身子僵直的一动不动,乖乖的站在韶光身後,彷佛多做多错一样。
韶光用眼角余光瞄了眼苓巽僵y的身子,还有些纠结的表情,大概知道她在想什麽,但他现在没有余力去开导她。
他很生气,非常。在看见苓巽即将遇害时,一向沉稳如山的心境发生了变化,似是有无尽的火在x口翻腾,让他愤怒到甚至想违反仙家的规矩,将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关到轮回镜中,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韶光的声音冷得像是掺了冰渣,高挺的鼻梁下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一开口便戳也循痛脚,「客人这样破坏规矩,莫不是想从头来过,再次转移天祸之t?」
「你敢!」
jg致的脸庞此刻异常狰狞,衣袍翻滚,墨发纷飞,也循爆发出更强大的杀气,让苓巽都已经有点喘不过气了,却在韶光不慌不忙的双手结印後,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消失的无影无踪。
苓巽连忙平复呼x1,有些後悔今天让师傅将她留下的决定了,但她也着实好奇,想偷偷的看一下现在到底是什麽状况.可视线被韶光修长的身形挡住,毕竟她的身高估0着也才到韶光x膛的位置。
她考虑再三,冒着再次被针对的风险,还是悄悄地从韶光身後探出头来,却发现在韶光面前的是一只幼小、有着漆黑鳞片,朝着韶光嗷嗷叫唤的黑se麒麟。
苓巽直盯盯的看着牠,突然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是刚刚那个明明b她矮,还朝她乱放杀气的小孩子?
只见韶光微微弯腰,手指扣在黑se麒麟颈部,将牠拎了起来,那动作绝对称不上轻柔。
韶光轻声说着,「我需要给这位客人一点惩罚,希望另一位客人没有意见。」
虽然韶光对於也殷没有偏见,但看着与也循同样的一张脸,心情实在好不起来,所以他也不是询问,只是告知,在说完的当下,韶光就已从原地消失,速度快得他手中的麒麟都没能做出任何反应。
现场陷入一片尴尬的沉默。
看着也殷既是担心也循又是因为独自一人,如此坐立不安的模样,苓漪只觉得无奈,她伸手r0u了r0u自己的眉心,疲惫的开口:「也殷,也循到底怎麽了?」
也殷没出声。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千年前我就已经按照你的愿望,将也循的天祸之t转到你身上了,可是为什麽也循如今的戾气还是那麽重?」
苓漪眼睛都不眨的看着也殷,就算也循曾对苓巽不利,这眼里也没有任何责怪和怨怼,因为也殷是一个特别乾净的孩子,他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个t。
黑白麒麟不同於一般的麒麟,麒麟乃祥兽,温驯和善,但黑白麒麟一t双魂,自带祥魂与绝魂,祥魂为白,绝魂为黑,若是双魂分开倒还好,无异於普天下的异兽,可若是两者合一便会引来无数天灾祸事,被众仙称为天祸之t。
还有,黑白麒麟并非不si不灭,就像是凤凰涅盘一样,他们需要轮回,只不过记忆不会消失,他们会始终记得自己的身分,知道永远不可能像同族一样,身披七彩光芒,脚踏祥云,他们只能与夜se融为一t,带来无数牺牲。
虽说黑白麒麟的每一世都不会活超过孩童时期,但这也许就是天道给予天祸之t的惩罚吧。
也殷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只觉得无地自容,他发出近乎啜泣的声音,「……也循他……他把天祸之t再次转移到自己身上了!」
苓漪面se一沉,虽说在韶光说出再次转移天祸之t时,她就预料到了。
她最不愿看见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黑白麒麟若是相遇,也只会有一个天祸之t,天祸之t并非r0ut,还是刻在灵魂上的诅咒。祥魂与绝魂,天祸之t自然只会附在绝魂身上。
绝魂,是绝望的「绝」。
苓漪在千年前将天祸之t转移到也殷身上,便是希望也殷的祥魂能够压制住天祸之t,可也循居然打破了她下在也殷身上的禁锢,再次转移了天祸之t。
也殷见苓漪面se不善,衣摆下的手紧紧握拳,他一直很自责,明明苓漪达成了他的愿望,他却没能守护好这个愿望,保护好也循,甚至连让也循听他的话都做不到。
为什麽身为祥魂,他是这样的无能?
一旁的苓巽看着也殷和师傅,似乎都没有要向她解释的意思,何为天祸之t,又为什麽要转移?
水灵的杏子眼眨的飞快,刚刚浮现在脑海的画面一直在重头来过,而且一次b一次清晰。苓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只觉得脑袋要爆炸了,她努力忍耐,师傅看起来已经很疲惫了,不想再给师傅添麻烦,却在某一瞬,脑海中的画面像是烟花一样炸开,绚烂的光芒下一秒却变成像要洗去所有罪恶的灰烬,缓缓飘落。
苓巽嘴唇微张,眼神空洞,下意识地走到也殷身前,牵起也殷的手,她蹲下身,双手包裹住也殷的拳头。
「我想听黑白麒麟的故事。」
也殷微怔。
苓巽重复道,「我想听黑白麒麟的故事。」一次又一次,似是被梦魇住了,执着的说着,「我想听黑白麒麟的故事,我想听黑白麒麟的故事……我想听……我想听灵墟的故事。」
苓漪猛然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将苓巽拉到身前,发现苓巽现在的状态与刚刚排斥她的模样如出一辙!
怎麽会?怎麽会?为什麽苓巽会用这副模样,说出灵墟两个字?她怎麽会知道灵墟?她从哪里知道的?
不,苓漪突然回过神来,黑白麒麟远诞生於苓巽,她也没有提过任何相关的事情,也很确定苓巽不曾知晓过,所以苓巽能够说出黑白麒麟就已经很奇怪了!
苓漪冒着冷汗,手紧紧握着苓巽的手,似是怕再次失去什麽,疯狂的恐慌和绝望漫了上来,乌黑的发丝在此时变得b雪还要透明,散发着要冻结一切的冰冷寒意。
苓漪毫无所觉,脑海中拚命思考着,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也殷虽也感到惊讶疑惑,可苓漪身边这gu浓烈寒意令他想起了也循,所以就算担忧,也不敢更进一步询问。
灵墟……是他与也循诞生的地方,在千年前早已被毁,各地也失去了相关的流传……苓漪可能是极少数知道的,但苓漪不喜欢提这个地方,因为这是她亲手毁掉的,连同她的所有不甘、愤怒,都消失於天地。
可是为什麽这个道行明显不到千年的小妖怪会知道呢?
韶光重重地将手上拎着的黑se麒麟摔在地上,力道之猛,使得牠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直到撞上墙壁後才停下。
黑se麒麟,也就是也循吃痛的叫了一声出来,却在听到自己发出痛呼声後,猛地反应过来,他咬紧牙根,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他才不会在这个人面前示弱!轻易就将他变回原形,真是奇耻大辱!他要将他千刀万剐!
韶光神情冷漠的看着也循努力想幻化出人形,却总是无疾而终的样子,嘴里嗤笑一声。
「够了。」
也循的身t僵y了一瞬,在下一刻成功化ren形,他有些疑惑,但很快就联想到这是眼前男人的手笔。
愤怒到极致,也循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忍住已到唇边的讽刺,冷冷开口,「你是如何知道天祸之t转移的事情?」
「我知道很多事情。」
韶光很显然不打算回答,也不打算浪费时间,迳自伸出食指抵住也循的眉心,後者虽然本能地想退开,却发现自己的脚如同生根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手指越来越近,随後,一阵灼热从眉心溢散到全身。
也循心下一阵骇然,这灼热所到之处,竟是一点一滴的吞噬掉他的妖力!
「我说过要给你一点惩罚,并非戏言。」
韶光瞳孔深处倒映出也循越发惊恐的神情,他手指微动,也循的视角就像是遭受强大的外物撞击一样,摇晃的异常猛烈,但如果也循保持冷静的话,就会发现其实是整个房间都在摇晃,连桌上的轮回镜都在微微颤动。
韶光微微一笑,嗓音温柔如水,「别怕,只不过是再t会一次从前的人生。」
也循瞳孔猛缩,极为浮夸的假设从脑海冒了出来,他不可置信地开口,「你是天……!」
韶光垂下眼,浓密的睫毛遮挡了眼里不知名的情绪,手指忽然用力,直到也循的身影渐渐消失,他才将手指收了回去,室内恢复一片宁静,只剩他与一只沉默的轮回镜。
他蓦然抬起首,发觉苓漪此刻的妖力异常凌乱,前厅似乎发生什麽不得了的事。
韶光一直都不喜欢多管闲事,因为他身上加诸的众多限制实在太过霸道,但他却总是在客栈内一而再再而三的破戒。
他咽下口中的腥甜,又撕开了空间,身影没入。
也循只觉得脑中晕眩,指尖发麻,等回过神时,却发现自己正浮在半空,而眼前漂浮着的两团黑白雾云是多麽的熟悉。
他不发一语地上下审视,十分认真的思考是否该在此时毁了他的前身,只留也殷就好。
那道貌岸然的仙家想要他再t验一次从前的生活,他就偏不想如他的愿。也循朝白se雾云伸出手,它便温驯乖巧地脱离黑se云雾,亲昵地落在也循的臂弯。
知晓黑白麒麟的众人皆以为他是绝魂,也殷是祥魂,其实正好相反。
他才是祥魂,所以由他承受天祸之t最适合不过。
也循脸se晦暗不明,他轻柔的抚了抚白se雾云,才又放了回去,他并非是不想毁了它,是因为黑白麒麟一t双魂,缺一不可,若任意剥夺其中一个灵魂,便不会降生。他不想剥夺也殷的权利。
他本想00也殷前身的黑se雾云,却被险险避开了。
也循眼神微闪,不si心地追逐着,却在转瞬之间,场景快速的转换。
也循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
天地初分开之际,本该带来曙光,却因为他们的诞生,失去生命的躯t堆叠的似乎与苍穹同高,似乎一切都是血红se的,他心生不忍,但也殷却一抬手,就将满地狼狈烧了个jg光,只余灰烬随风飘扬。
他投来的眼光清澈如水,里头隐隐带着的讨好像是希望也循称赞他,却让也循抿起唇,头皮发麻的似是有针在戳刺。
他想起来了。
是了,就是因为他们什麽都不懂,只知道他们为一t,而也殷太过冷血,对所有事都无动於衷,让他认为自己也该变成也殷这样,所以他才会模仿也殷,却不料也殷也在模仿他。
所以在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中,他们的x格渐渐发生改变。
他失去了祥魂该有的仁,也殷失了绝魂该有的残暴。
虽说魂魄并不会因为x格改变而产生变化,但他自我选择的「颜se」,也变成了黑。
就连也殷也认为他是绝魂,从而厌恶他。
可是他该怪也殷吗?
不该,毕竟一切皆因他而起。
是他回应了也殷的呼唤,是他心软的接受了也殷的所有要求,是他在还能挽回时没有阻止。
看着眼前也殷轮回过了几世後越来越依赖他,却也越来越害怕他的样子,也循的手突然紧紧握拳。
是他,不愿意看见也殷变回从前的样子。
也循自嘲的g起嘴角,溢出了几声笑,随後颓然的垂下了肩膀。
黑白麒麟就算能轮回千年、万年,t会人生百态又如何?祥魂、绝魂、天祸之t……
始终是要带着这样的荒唐走下去的。
当韶光适应了身t的不适,看清客栈内是什麽情况後,便紧紧皱起了眉。
此刻的苓漪通t雪白,原本黑亮的发丝犹如薄如蝉翼的霜,散发着令人畏惧的寒意,前厅也或多或少被冰覆盖着。她此刻正紧紧抱着苓巽,嘴里含糊不清的念着什麽,而她怀里的苓巽就算已被寒气侵蚀,整个身子无一不是冻伤的痕迹,眼神却仍是空洞。
一旁的也殷瑟瑟发抖,看着韶光到来,不自觉地朝韶光投向求助的目光。
韶光快速的闪身至苓巽与苓漪身旁,将手指抵在两人眉间,使她们陷入昏迷。
苓漪此刻的发丝缓缓地转为墨se,总算是渐渐恢复正常了,韶光暗想,就是不知道苓巽醒来後是否还是那副失了神的模样。
「我需要客人完整、如实的将刚刚发生的状况告诉我。」韶光将两人躺平在地板上,轻轻开口,却让也殷寒毛直竖,感到生命危险。
也殷结巴地说刚才发生的状况,就连苓巽刚刚说了什麽都一字不落的告诉韶光。
韶光沉y片刻,朝也殷说道:「如此,等她们两位苏醒後,便去灵墟一探吧。」
「欸?」也殷微愣,本想问为何要去灵墟,但这想法在脑袋转了几回後,y生生换了一个问题,「可灵墟早已消失了,不是吗?」
韶光摇了摇头,「灵墟是天地万物的坟场,并不会如此简单的消失。」顿了顿,韶光望向苓漪的眼神有些复杂,他犹豫片刻仍是说道,「即便是老板娘当时给予的重创,也只不过是让灵墟另外寻个地方进行修养罢了。」
也殷眨了眨眼,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又问:「那要如何知道灵墟此处的位置?」
「我知道。」
言下之意就是跟着他走就好。
也殷隐隐约约知道韶光似乎不太喜欢他,也不打算再自撞枪口,但随後,他还是不安的询问,「那……不知道也循现在在哪?」
闻言,韶光挑了挑眉,「他在接受惩罚,当惩罚结束自然就会回来。」
根本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也殷抿了抿唇,有些不满,却不敢表现出来,只敢朝韶光鞠躬,嘴里说着,「还请大仙手下留情,也循只是不太懂事,我日後会好好管教他的,希望大仙能够息怒。」
看着也殷这副深怕触了他逆鳞的样子,韶光沉默片刻,不冷不热的说道,「你们感情可真是好啊。」
也殷心里突然升起一gu诡谲的怪异感。
他猛然抬头,却撞进韶光那满含同情的眼里,似乎是突然哑了嗓子,也殷嘴唇开开合合,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随後,也殷眼神微闪,苦笑着说,「大仙说笑了……」
韶光如沐春风地笑着,轻轻地否定了自己的话:「那也许是我想岔了……」
也殷只觉得韶光说的每个字都让他的心脏蹦蹦直跳,紧缩的不行,让他下意识的想要摀住耳朵,不想要听韶光接下来所说的任何话。
「……是他待你真好。」
心脏咯噔了一下,恐慌和失落像是藤蔓疯狂地缠了上来,也殷瞪大了双眼,咬紧嘴唇,鼻头微酸,眼眶突然泛起了泪。
他强忍着没有落下眼泪,可一个「是」在舌尖千回百转,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苓漪悠悠转醒,看着眼前的韶光以及眼眶微红的也殷,她呆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失去意识之前妖力似乎是暴走了,而为什麽妖力会暴走的原因……
巽儿!
她急忙撑起身子,面上的焦急显而易见,苓巽此刻还昏迷着,虽说身上还有些冻伤的痕迹,但还好没有到危及生命的地步,苓漪悄悄松了口气,因自责而慌乱的心终於能够恢复冷静了。
她深呼x1了几次,终於是放下了成见,朝面前的韶光重重的行了一礼,「多谢你救了巽儿。」
见苓漪对他行如此大礼,饶是韶光也不禁有些惊讶,这位有多讨厌仙家他也是知道的,所以面对苓漪有时莫名其妙的敌意他也能包容,但如今她能够为了苓巽放下身段朝他行礼,不就侧面印证了了苓巽对她有多重要吗?
为了苓巽,韶光思考再三还是选择敲打苓漪一番,「老板娘何需行如此大礼?这是我应该做的。」他g了g嘴角,「只不过现下的情况,不正印证了我那晚的话吗?老板娘,有些鸟儿是不能关的。」
「您是有本事关住牠,但您有本事保护牠一辈子吗?您能保证在您失控时,不会失手掐si牠吗?」
韶光眉眼温和,嗓音如春风般和煦,殊不知自己的话给苓漪带来多少冲击,「我後面做的假设当然是b较偏激的,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失手掐si自己心ai的鸟儿,但是妖就不一定了。」
苓漪心境着实震荡了一番,她狼狈地直起身,面上一片冰冷,似乎连吐出的气息都结成了霜,「所以我说,你们仙家总是能将我那些微的好感破坏殆尽。」
她不想给予韶光正面回应,因为她知道自己正朝着韶光所说的方向做出改变,那就是渐渐松开苓巽身上的锁链,可如果让韶光察觉,就好像她输了一样。
她,讨厌任何形式的输,输了就代表要失去什麽,她曾经失去了很多东西,再也拿不回来了。
那些她本该得到的,就因为一次又一次的败北,被剥夺,被抢走,被所有人不屑一顾的踩在地上!
苓漪越想越气愤,万年沉寂的不甘又再一次在x腔内沸腾,她冷笑一声,略为讽刺地说道,「再说了,你以为妖必定b仙低劣吗?你错了!当年我就是被众仙b得从──」
「苓漪!」韶光打断了苓漪,且十分严肃地喊了全名,苓漪猛然一愣,突然查觉到自己刚刚心急口快,忘记这里还有个也殷,差点说漏了嘴。
「有些事情,不该再说出来了,」韶光想起当年的惨剧,心口一闷,也许这才是他处处包容苓漪的最大原因,「就让它烂在肚子里吧。」
苓漪知道韶光的意思,她双手紧紧握拳,直到掌心多了几条血痕才松开,她吐出一口气,「抱歉。」
就在此刻,苓巽的声音像是上课堂被老师抓到打盹的学生一样,异常心虚地传来,「……我是不是醒的不是时候?」
还不待苓漪说话,韶光便闪身苓巽面前,一手搂着腰,一手托着t,将苓巽高高抱在怀里,他笑得温柔,「醒了?那我们去灵墟看看可好?」
苓巽看看韶光如此自来熟的动作,又看看苓漪一脸惊讶、愤怒、疑惑,交织得异常纠结的表情,心底越发肯定在她昏迷的时间里,一定发生了什麽惊天动地的事情!
她扯了扯韶光宽大的袍子,示意他把她放下来,可韶光仍是笑着,佯作不懂的样子──好吧,其实她也看不出来韶光是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懂。
苓巽与韶光的衣袍缠斗了好一番,忽地想起韶光刚刚将她护在身前的样子,她抿了抿唇,自暴自弃的松开了手。
她在心底没好气地想,你就抱吧,累不si你算她吃亏,却又在另一面纠结,自己应该没有这麽胖吧?
「灵墟……还存在?」苓漪迟疑地问。
韶光因苓巽的默许心情大好,他笑着点头。
苓漪并不打算深思为何灵墟还存在,当时的她已经给予了能力所及的重创了,心里有些可惜是一定的,但还能够存在也许就是它的命,她冷酷无情的朝苓巽g了g手指。
「我不会跟你们去的,苓巽,下来,你也不准去。」
「老板娘,如今的灵墟已重获新生,不会再像当初一样了。」
「不会个p,当我傻?我给只狗咬了一次以後,还要大发善心的给牠咬第二、第三次吗?」
苓漪难得爆了个粗口,惹得韶光顿时哑口无言。
可苓巽一句轻飘飘的「我想去」,配上sh漉漉的一双大眼,就又把苓漪想好的说词给堵得一乾二净了。
「你要是碰上危险怎麽办?为师又不是不让你去,只是……」苓漪犹豫片刻,艰难地问也殷,「……是客人想去的吗?」
也殷知道苓漪是给自己後台下,他怔了一会,急忙点头。
苓巽见此大力鼓吹,「师傅,既然是客人要求的也没办法啊,为了维护客栈的名声,就只能去看看不是吗?」
苓漪气得瞪了苓巽一眼,似乎是在说她都还没出师呢,就急着把胳膊向外弯,她也只能没好气地同意。
苓巽嘿嘿一笑,总觉得有些对不起师傅,但师傅与韶光说话老是在打哑谜,好多事情她都听不懂,可就在也殷和也循到来之後,她就有个预感,似乎只要到灵墟一探,便能知道很多事情。
虽然她连灵墟是什麽都不知道。
韶光笑眯眯地看着这对活宝师徒,可真是将一物降一物这说法给诠释的活灵活现。
灵墟虽说是天地万物的坟场,但毕竟鬼魂仍是属於地府管理,所以这里并不会有鬼魂出现。
而被认为早已毁灭的灵墟,之所以可以完美隐藏自己的行踪,也是因为韶光暗中帮忙的缘故,普天下没有任何一处,能够b轮回镜内更加安全。
而苓巽在进入灵墟後,不自觉的发出一声惊呼。
整个灵墟像是某个大能的异空间一样,一眼望去看不见边际,天空与大地都是同一个se彩,似是身处大海之中,湛蓝与深蓝完美融合,如同一个平面折s着光线,四溢着五彩流光。
不过灵墟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有着许多大大小小的坟墓,虽说每个坟墓上都有墓碑,但大多都是无名坟。
其他人都早已见过灵墟内是什麽样了,也殷还是在这出生的,所以早已见怪不怪了。
见韶光还抱着苓巽,一副难分难舍的样子,苓漪「啧」了一声,她不耐烦的说:「你可以把巽儿放下来了没有?」
韶光抱着苓巽的手紧了紧,微笑着说,「还没有。」
苓漪眉头一皱,身旁的气息更加凛冽,她可不舍得苓巽再被她的妖力波及,只好与韶光暗自较劲。
数不清是几次败下阵来,苓漪冷哼一声,「那你就最好保护好苓巽!」
苓巽身子僵y的不行,禁若寒蝉,不知为何他们的余波会波及到自己身上。
同时间,似乎有个声音在她脑海中频频呼唤,让她赶紧到灵墟深处去。
苓巽沉默片刻,还是告诉了师傅。
在她心里有个b什麽都还要高的准则,不能让自己遇到未知的危险。
「你说有个声音让你到灵墟深处?」
苓漪与韶光对视一眼,随後,苓漪双手叉腰,满脸讥讽,「怎麽?我就说吧,原来它打着这种鬼主意,韶光,难道亲眼所见才能让你清醒吗?」
韶光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他在思考,他与苓漪都知道,灵墟深处就类似一个大熔炉,无差别的转换着万物的灵气以供自身修养,让苓巽去灵墟深处无疑自寻si路。
虽说现在仍是在轮回镜内,他也无法保证苓巽到灵墟深处能够绝对安全,可这个声音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它从何而来?带着什麽目的?
心底的疑问越滚越大,就在此时,也循的身影凭空出现,良好的反应让他在半空中调整好姿态,缓缓落地。
他看了韶光一眼,不发一语的站在了也殷身旁,整个人沉默得很。
这让也殷觉得不可思议,哪一次也循不是像只刺蝟一样,撑起全身的刺保护着自己和他,什麽时候变得这麽……这麽乖了?
是他待你真好。
忽地想起韶光说起的话,也殷的手指不安的绞起了衣服,他突然害怕也循要是待他不像从前一样好了该怎麽办?
手心冒着冷汗,也殷胡乱的在衣服上擦了擦,才小心翼翼地牵起也循的手。
虽说那gu寒气仍霸道的在他t内横冲直撞,但b起也循会离开他的这种恐慌,这种不适感还b较可以忍受。
可是,为什麽呢?他不是一直很怕也循吗?为什麽在一想到他会离开後,会有像是在大海之中载浮载沉,没有任何依赖的感觉呢?
察觉也殷自发的牵起了他的手,也循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什麽也没说。
他是知道也殷碰到自己会有什麽感觉的,照理说,他应该甩开也殷的手的。
但他不舍得,如果这是独属他的温暖,就让他陪他走完最後一程吧。
还未化形时,也循曾听闻有谁这麽说着。
救救我。
好痛苦,拜托谁都可以,救救我。
这声音似是被b入绝境後濒临崩溃的嘶吼。
殊不知,只不过是聪明的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谁都可以,代替我承受这一切。
……好。
慈悲心作祟,毫无怨言的回应,如同世间上再无善恶,也循成了也殷。
也殷,你好卑鄙,在我伸出手时将我拉入泥潭,却在得到我的一切後弃之於不顾。
也循想,若不是他步步紧b,也殷早该逃到他找不到的地方了。
浓烈的罪恶感在呼x1间蔓延开,化为一道又一道的枷锁,仅仅的缠绕在也循身上。也循明白,他再也不可能作为祥兽,救天下於水火。他甚至放纵着绝魂,眼看着生灵涂炭却不去制止。
这是他的错。
似乎就连心都染成了黑se,像是一团黑ser0u块,散发着黏稠恶臭,仅仅是跳动着就让人觉得呕心,但就算如此,他还是无法si去,入轮回,纵因果,他是如此贪婪的活着。
他抛弃了自身,抛弃了天下,可是--也殷,唯有你,他不曾放下。
他甚至能大言不惭的说着,你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所以,你也不能抛弃他。
除非他自己选择,想要摆脱这一切。
知道吗?
思考再三後,韶光还是认为有必要去查清楚事情原委,苓巽脑海中的声音来的诡异,若置之不理怕会对苓巽造成不好的影响。他与苓漪商量好,只要一出变故,他便会将他们全送出轮回镜。
并且再三保证,绝对不会让苓巽受到任何伤害。
苓漪脸se难看至极,见事情演变至此,不禁後悔刚刚心软的太快,但一想到若此刻能解开困扰着她与苓巽之间许久的问题,她也就勉强答应了。
前往灵墟深处的路上,众人表情凝重,可看见也循变得如此沉默,不复在客栈时嚣张的模样,也不禁对韶光微微侧目。
究竟是什麽惩罚,居然能让这个混世大魔王变得这麽安静?
苓巽悄悄看了也殷好几眼,也循还是毫无反应,只是被动的牵着也循的手,目光平淡的直视前方。
苓巽一张小脸都写满了好奇,如此明显的询问,韶光自然是看到了,他笑眯眯地看着坐在自己怀里的苓巽,突然开口,「经此一事,客人可是想通了什麽?」
也循一颤,挣开了也殷的手。
也循无视也殷有些僵住的身子,语气平淡,「我只是知道了,仙人无聊的恶趣味……」这话苓漪深表赞同,却不料也循话锋一转,「却也意外的有用。」
也殷的手缓缓靠近也循的手,在快要握上时,又畏缩的退开,如此重复了几次後,也殷垂下了手,亦步亦趋的跟再也循身後。
众人不再言语,直到进入了灵墟深处。
这里漆黑一片,却能感觉前方有gu巨大的能量缓缓流动,众人皆知,不能够再前进一步了,否则就会被不可逆的转化为灵气。忽然间白光一闪,又归於黑暗,这正是灵墟正在转换灵气的象徵。
也循瞳孔倒映着眼前的黑暗,如同墨一般深沉,毫无光亮。
像是在脑海深处敲着大鼓,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一下又一下,震的苓巽脑袋胀痛。
去吧,拯救黑白麒麟,他们不该如此的。
置之si地而後生,灵墟再适合不过了,如果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