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号病人(2 / 2)
这里的诺维娅水准,在急剧降低。
感觉不大对劲,士兵下到监测平台,脚底下灼热的熔岩池,隔着镂空金属地板,把他的作战服映得通红。
监测平台中间,是一台熔岩采样器,陶瓷坩埚中的样品凝固了。采样器侧后方,靠近护墙,不起眼的小角落里,由破损的贮存箱板和乱七八糟的杂物,搭了个简陋的……呃,盒子或是狗屋之类的结构,尺寸刚好够一个人容身。
也的确有东西,躲在里边。
这是一个小家伙,看起来像是小孩,或身形娇小的女孩子,裹着件肮脏的白色水手布斗篷,头埋在怀里,也看不清形容。他,她或者说它,正抱着自己,靠着安全栏,蜷成一团。
士兵刚抬起一只脚,ta就受惊似地,挤着安全栏往后蹭去,久未维护,摇摇欲坠的安全栏顿时吱嘎乱响,后边正是白炽的熔岩池。士兵还真怕自己这一脚踏下去,对方会直接掉进熔岩里去。
自己有这么恐怖吗?士兵无奈地挠了挠头盔,退开一步。眼前这家伙,独处险境,也不知是何来路,胆子倒比垃圾区那只刚生下来就被遗弃,还被小孩子打瘸腿,砸瞎眼睛的流浪小狗还要小。
如果ta是“零号病人”就好了,自己起码可以捉10只回去。士兵叹了口气,保险起见,他还是保持戒备,掏出监测器,远远朝对方照了下。
毫无反应。
这玩意坏了?士兵放下枪,握着监测器晃了晃,又试了几次,依然没效果。
将探头反过来,朝向自己,监视器屏幕的背景光倒亮了,还嘀嘀叫着,士兵一把摁掉烦人的警报音。
虽然监测器不能示数,不过根据黄色背景光,他还是作出了判断。
一:他自己是“零号病人”的嫌疑都比对面小家伙要大;二:他最多还能活半个小时。
作战服电量几乎耗尽,士兵脱下装甲服,四仰八叉地瘫倒在地。
镂空金属地板热得发烫,士兵感觉自己像块搁在金属网上煎烤的牛排。
熟就熟了吧,就算总统过来,也休想命令我再动一下——他这样想。
“喂!看这边!说你呢!小家伙!”终于放松下来,士兵歪着头,望向缩在角落里的奇怪家伙。
“你叫什么?家住哪?怎么会在这?”
……
“你饿吗?我这里有吃的。”
“哦!我这里还有甜甜的!清凉的水!”
……
“啧!对了!这里很危险!来来!我教你怎么逃出去!”
“该死!你可别逼老子发火!”
……
然而,任他如何威逼利诱,对面依然毫无反应。
士兵没法子了。
“我说啊,你就不能行行好?在一个可怜人死前陪他聊聊天?”
“噢!上帝啊!看这个吝啬施予慈悲的可怜虫,他的母亲都会为他蒙羞的吧!”
未料,话音未落,那油盐不进的小家伙猛地就是一颤,士兵眼睛一亮——有戏!
“说起来,一路上我遇到了许多个妈妈。”
“说不定……你妈妈就在里面。啧,让我想想……”
“你妈妈,是不是蓝眼睛白皮肤的年轻女人?”
“对了,还有一个褐肤色的。”
……
“噢!难不成是那个黑眼睛,黄……不……黑头发的妈妈?”士兵盯着小家伙,嘴里一个个吐着字,他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当他说出某个关键字时,对方肩膀就会紧张地竖起来,究其缘由,显而易见。
“东亚人种吗,都那样,挺活泼……哦,安静的。说起来,她还拜托我帮她找儿……”见小家伙肩头猛地一塌,士兵赶紧改口:“女儿!她让我帮她找女儿啊,一个胆小内向,身形娇小的女孩子……她说她女儿还这么小,这么……”
话没说完,小家伙就一瘸一拐,跌跌撞撞地朝士兵跑来。
这女孩浑身抖得糠筛似地,捉住士兵的手臂使劲晃着,喉咙里发出急切的,不成言语的声音。
士兵注意到她的腿有些瘸,脸也看不见,干涸的血污从里面,把面罩都浸透了。
士兵忽然发觉,自己成了一只恶魔。
这应该是这世上,最无耻,最卑劣的欺骗了。
只是,也许也不全算坏事……
他艰难地呼出一口浊气,说着锯片灼炭般的谎言。
“不用担心,你母亲……她在研究所,那是岛上最安全的地方。”
“她在那里,等着你,只要……只要你能顺利地,活着到达那里。”
“这是地图,这里还有一些食物,水没有,我骗你的……”
“这是监测器……呃,反正说了你也不懂,带着它,响的时候就赶紧跑,明白?”
士兵又将充作刺刀的匕首拆下来,塞到哑巴女孩手里:“这不是武器,这是你的生存工具……”
“听着,小家伙,可以害怕,可以逃跑,但不能放弃!”
“就算被欺骗,就算希望落空!也要记住,只有活着,才有一线可能!懂吗?”
“快滚吧!可恶的小家伙!”
士兵闭上眼,赶苍蝇似地嫌恶地挥动手臂。
未名女孩跌跌撞撞地跑开了。
四周静得出奇,士兵仔细地感受着体内不详的变化。
不能再拖了,他顺手捞向装在g47上,用来自裁的匕首,却摸了空。
我真是蠢——最后的最后,他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