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渔网(1 / 2)
后来的事情呢?
后来的故事,就发展地很快了。
林安颜在县城中学继续做着她的借读生。
手机上加的那个高材生,她根本没在意。
加完之后就一直放在那里。
她不知道,在隔着一道长江的上海,有一个人,一直在偷窥她的生活。
在认识林安颜之前,蒋黎的生活很乏味。
就只有读书这一件事情。
他脑子太好,读书毫不费力。
考试对他来说是太容易的事,就算是在人才云集的交大,他也轻松地拿着第一。
系主任和院长很想留住这个才子,频繁地找他谈话。
保送是板上钉钉的事。只是留本校还是去清华,或是出国留学。这些事,所有人都在催他拿着主意。
那天就是刚从系主任的办公室回来,很烦,他正在想心思。
结果,就遇到了她。
那天回去之后,同他预想的一样,她并没有主动找他聊天。
但蒋黎却不受控制地,点进了她的微信。
她的微信昵称很有趣——“两个歪歪”。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的世界和他的世界太不一样了。
和下午在他面前的沉默高冷不同。
她几乎在微信说所有的事。
她剪了个很丑的刘海,不高兴了求安慰。
她终于放假了,可以整晚熬夜看韩剧了欧耶!
谁作业写完了,可以借我抄一下,来不及啦好人一生平安~
她要回校了呜呜呜,朋友再见。
确实不是个很乖的女孩。
他猜的没错。
她很有趣,很生动。
和在他面前表现出的完全不一样。
蒋黎还记得她看着他轻蔑的眼神。
虽然他今天对她爸妈的态度确实不太好。
他们就这样做着微信好友,快一年的时间,她从不找他,他也不找她。
但每天都会点进她的头像,进入她的世界。
很小心的,他从不留下痕迹。不点赞,也不评论。
但是会把她露脸的每一张图片都收藏,放进一个专门的文件夹里,然后,再隐藏起来。
有次他控制不住,给她一条朋友圈留了言。
她没回复。
有一段时间,蒋黎甚至都觉得,她是不是根本就不记得自己了。
直到来年的9月,某一天,他刷到了她新的朋友圈。
她升高三了啊。
而他在年初的时候也定下了出国留学的计划。去美国,目标是最好的那两所学校。每天除了专业课之外,又多了学托福和gre的任务。
以为再也不会有交集的某天,很意外的,他收到了她的微信。
“大神,教我道题呗。”
这是她加他以来第一次找他。
他点开那张图,是一道解析几何。
并不难。高三生,不应该不会做这种难度的东西。
是在找聊天的话头吗?
蒋黎不确定。
不确定她还记不记得自己了,蒋黎发过去一个问号。
jl92:?
对方很快回复。
两个歪歪:做不出来吗?你不是交大数学系的吗?这都不会做啊。
很好。她还记得他的学校。
看来,他对她还有点用处。
只是……她把他的专业记错了。
果然,那天确实是没看上他。
jl92:我读计算机系。
两个歪歪:哦哦。那你会做吗?做不出来我问别人去了。
蒋黎并没生气,他笑出了声。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质疑他的解题水平。
jl92:好像有点难度哎,我思考一下。
他故意逗她。
对方回复地很快。
两个歪歪:是吧,我也做不出来。
果真是数学不太好。
她爸妈没谦虚。
于是就这样聊了起来。
人生头一次,他关了手机的静音模式,每天都期待着她发消息来。
对方却并没太在意这件事:交大计算机系第一成了她的1对1专属数学老师。
免费,而且有时候还要被骂。
“……你怎么这么笨啊,你这个方法比我老师的繁!”电话里,林安颜不客气地埋怨他。
熟悉了之后,她没再叫过他大神。
“林安颜。”他叫她的名字。
他上周才终于知道她的名字。
也终于知道了“两个歪歪”是什么意思。
歪歪=yy=颜颜,她的小名。
“那你为什么不用你老师的解法?”
“我以为你会有比他更快的步骤!高老师又没考上交大。”女孩一脸理直气壮。
而他意外地发现,自己居然一点都不生气。
“那我再试试。”
“快点哦,我一会儿要睡觉了。”
她就这么挂了电话。
蒋黎听着电话的忙音,突然不知道这是谁的作业。
又是谁在求谁。
耐心些吧,他对自己说,渔网才刚放出去呢。
“有收的时候。”
讲这个故事对我来说是很痛苦的。
你知道吧。
林安颜喝了一口咖啡,对我说。
“每一句都是在挖我的心。”她苦笑笑。
我和蒋黎再见面的时候已经是我高考后了。
是我提的,地点就约在他学校。
“我那时候真是胆子大得吓人。”
其实蒋黎也是这么觉得。
虽然知道她天真,但一个刚满18岁的女孩子单独跑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来见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
未免没戒心的可怕。
认识林安颜这段时间,他已经发现。
她是一个,对刚认识的人非常警惕有防备心,而一旦熟悉,就彻底放下防备、全盘接纳的人。
是非常完美的猎物。
蒋黎思索着要不要答应这次见面。
其实在几天前,刚收到她发来的微信,说:我来找你玩儿~的时候,蒋黎确实愣了一下。
他们已经很久没聊天了。
林安颜爸妈在她高考倒数100天的时候就没收了她的手机,让她专心学习。
而且,他现在也并不是玩的时候。
几个月前,他申请上了斯坦福大学的暑期项目,一周后就要动身去加州。
在这期间如果做出成果,拿到教授的推荐信,对之后的博士申请会非常有利。
而且他的gre还需要刷分。上一次考试,他轻敌了。
虽然最后考出来的分数已经是旁人眼里的高分,但对于他而言,还不够高,还需要再考第二次。
很多事情要做,蒋黎最近都泡在图书馆,昼夜颠倒,他的生物钟已经快变成了美西时间。
但他最后还是决定赴约。
很久没看到那个小姑娘了。他想知道,她现在长成什么样了。
地点是她定的,就约在交大的理科大楼。
两个歪歪:上次我爸我妈就带我就去过那儿,挺好认的。我路痴,太远了我找不到。
jl92:好。需要我去接你吗?
两个歪歪:不用啊,我不都说了,我去过那儿!
jl92:我指的是高铁站。
两个歪歪:没事!我都多大了~我自己来,绝对找得到,我可独立了!
收到这条信息的时候是凌晨三点半,图书馆一层人已经不太多。
蒋黎从题海中抬头,点开了她发来的消息,轻笑出声。
确实有趣。
不算浪费他的时间。
jl92:好。那明天见。
宿舍离理科大楼要25分钟的距离,他算好时间,故意比约定时间晚了十分钟到。
他想看她的反应。
已经放了暑假,来校内参观的学生和家长很多。理科大楼旁边聚集着举着手机支架拍照的人群。
两年没见了,他不知怎的,就是一眼认出了她。
她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头发留长了,还烫了卷。现在是一头很漂亮的大波浪。
脸还是稚嫩。一双明亮的眼睛紧盯着来去的行人,漆黑的眼珠子一眨一眨的,嘴巴微微翘了起来,是不耐烦的神色。
不知道一会儿,会不会对他发脾气?
她今天倒是穿得很素,白t上画着一只猫咪,下身是浅色牛仔短裙,帆布鞋后跟被她踩了进去,脚后跟微微泛粉,头上带着一顶颜色鲜亮的棒球帽。
他想到她给他分享过的那些韩国男明星的唱跳视频,他们都戴着这样的帽子。
估计,又是她哪位老公的同款。
“蒋黎?”
她眼睛抓住了他,试探地喊了他的名字。
看来她对他,还不是没印象。
他走了过去。
“你好,安颜。”
她立刻笑了起来。“你怎么才来,我要热死啦!”
她迅速站起身,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从书包里拿出来一个亮亮的东西递给他。
“诺,送你的。”
蒋黎接过来,是一个帽子。
非常夺目的宝蓝色,帽顶上围了一圈艳丽的橘色图案,边上还有一些韩文的logo。
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会喜欢这样的东西?
“xxx他们这次回归新出的周边,好看吧!”她仰头看他,声音很雀跃。又指了指自己,“我头上这个是xx戴的,送你的这个是他队友戴的。”
“为什么要送我这个?”他是真的很好奇。
“啊?因为你教我题目辛苦啦,我本来想留着自己戴的,你不是要去加州吗,我在百度上查了,加州很晒的,你带个帽子过去正好!别把你晒黑啦!”
“谢谢。”
蒋黎望着手里的帽子,把刚刚想要拒绝的话,收了回去。
要掠夺她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关心过他。
他今天出来没有背包,两手拿着这个亮晶晶的帽子,不知道放在哪里。
一晃神的时候,帽子已经被她抽走,扣在了他头上。“哎,好合适!你比我戴了好看哎,你头小!”
他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嗯。你眼光好。”
在长椅上没有坐多久,她拽着他走。
“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好。”
昨天他已经问室友要了校门外几家很好的饭店的推荐,也准备了很充足的钱。
结果她说,“我想吃食堂!”
蒋黎望着她:“我们学校食堂不好吃。”
这是实话。
“你带我去看看嘛,我肯定考不上交大的,等你毕业了我就再也吃不到交大的食堂了。”
最后还是带了她去。
她走在他前面,背着书包,轻快地穿梭在一楼的各个窗口。阳光刺眼,她无意识地抓着书包带子明亮地笑着,长睫毛下的一双大眼睛清澈又脆弱。
“阿姨这是什么呀?看上去很好吃哎。啊?这、这是排骨……?”
“大叔可以给我来一份这个鸡吗?什么??这是蒜末茄子??啊,不用了谢谢您。”
“哈哈哈蒋黎,你们交大的学生真艰难。这都是什么黑暗料理。”
所有人都在看她。
她太特殊了。美得灿烂又夺目。
又有一种……让人想要把她摧毁撕碎的纯净在身上。
不该把她带到校园里来的。
不想让他们看见她。
“你是对的。”走到食堂的尽头时,她转过身来看他,嘴巴已经快撅到天上,“你们学校食堂好像真的不太好次。”
蒋黎盯着她的红嘴唇。
她不爱喝水,那里总是微微起皮,很娇嫩,又干燥的样子。
不爱喝水?没关系。
以后,给她喂一点别的东西好了。
“我带你去外面吃吧。”
最后还是决定去外面吃。
两人并排走,出了校门。
林安颜走得很不安稳,看到有趣的店铺就会好奇地打量。
“哇,是猫咖哎!”
“想进去看看吗?”
就这样边走边逛,一条不长的商业街,他们走了快两个小时。
下午一点。
蒋黎停在一家很有名的日料店前。
“要不要吃这家?”他望着她。
他知道她家境优渥,从她父母的穿衣打扮就可以看出来。
那天她妈妈背的那只包是他衣柜里所有服饰加起来的价格的总和。
蒋黎为今天准备了两千块钱。
她想吃怎样的料理,他都请得起。
“我想吃肯德基!”
蒋黎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瞬。
确认她不是看出了自己的窘迫而故意施舍的好心。
他抿了抿唇,“我带了钱,我请你吃点好的吧。”
“我就想吃肯德基。”她可怜巴巴看着他,“在家里我妈都不准我吃的……”
一点十五,肯德基内。
“……一份吮指原味鸡,一份香辣鸡腿堡,还有葡式蛋挞,土豆泥,可乐,要大杯的!要去冰的可以吗,过几天要来姨妈了我不能吃冰的,谢谢。”
为什么要这么听她的话呢。
看着柜台前那个仰起头的笑脸,蒋黎问自己。
“我点好啦,”她转过来看他,是非常高兴的样子,“大神,你想吃什么!”
蒋黎走过去:“我和她一样就好。多少钱。”
侍者开始在机器上结算。
“别别别,我来付,必须我付的!你教了我那么多题目,”她慌慌张张地拉开书包的拉链,拿出一个粉色的皮夹,抽出钱递向柜台。
“我请吧。”蒋黎看着她,“不是说好你高考完来上海,我要请客的。”
“哦对哦!”女孩如梦初醒地睁着一双大眼睛,“我都忘记了哈哈。”
她自然地收起皮夹,“好呀,那等我去了北京,你来找我玩儿,我再请你呀!”
她举起小指,是要和他拉勾的样子,“你一定要来哦!说话要算话!”
“好。”
北京是啊,上次她说过的。她最喜欢的城市是北京,只会考北京的学校。
无所谓了,就算她真的考来上海,他也要升大四了。
现在在不在一起,有什么要紧呢,以后的她都是自己的。
来日方长呢。
“走走走,找个位置坐去。”
她拽拽他的衣袖。
又是这样。
她不知道异性身体接触意味着什么吗。
一楼都坐满了。
二楼也只剩下最后一张二人座,是一个紧靠着扶梯的位置。
就一张小小的方桌,两人对坐。
她很不开心,说话时都耷拉着脸。
“今天人怎么这么多呀我的天,我想坐靠窗的位置。”
她在座位上不安分地转来转去,羡慕地看着周围坐在靠窗位的人。
确实是高中生啊。
蒋黎心里笑了一下,觉得她幼稚又可爱。
“餐还没上。一会儿我们可以换。”
我们。说起来多么顺口。
蒋黎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叫法。
这对他来说是多陌生的词啊。
明明他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
而如今,他居然对一个女孩子,生出想成为“我们”的想法。
多么的不可思议。
他甚至在笔记本上列了一个list,是他以后要和林安颜做的事。
我们以后要做的事。
要怎么亲她。
要怎么操她。
要怎么……调教她。
还要等多久呢。
他快等不及了。
“怎么还没有空位啊,坐在这里挤死了。啊,大叔你踩到我的脚了!”她惊叫一声,不高兴地抬头。
“哎哟不好意思啊小姑娘。”举着餐盘站在她旁边的中年男人面露羞惭地道歉。
“算啦算啦。”林安颜抽出纸巾,低下身去擦被踩脏的白色帆布鞋。
“唉,我昨天才刷的鞋。”她小声嘟囔着,一下一下地擦着。
中年男人站在她身后,视线沿着她的背脊一直往下,盯住她牛仔短裙的下沿。
“你在看什么?”
蒋黎冷冷地望着他。
“啊?”桌底下的林安颜抬起了头。
男人眼神闪烁,立刻快步离开,躲进了人群中。
“你刚跟我说什么?”林安颜坐起身,把擦好的纸巾丢掉一边,往前拉了拉椅子。
“没什么。”
她还是这样,对这些危险一点都不敏感啊。
包括对自己……
“a271号取餐。”
“啊,是我的!”她立刻站起来,膝盖太用力,撞到了桌角。蒋黎想要起身,被她按住,“不行,我去端我去端。”
蒋黎看着她小兔子一样跑开的背影。
什么时候,能捉住她呢?
他现在口袋里有一袋东西。
倒在她杯子里,让她喝下去,会怎么样呢。
他的梦境,就可以实现了啊。
“大神!——”他突然听到她喊他,回过头,她正在旁边的楼梯上骑虎难下,“快快快,快点来帮我端一下。好重。啊啊啊我的可乐,要泼啦!”
蒋黎立刻伸手去接。
对他而言并不重的一个餐盘。
她端得摇摇晃晃。
力气,是很小啊。
他看着她细细的胳膊。
太细了。
这样玩,是不是一玩就会坏了?
他们在肯德基只坐了半个小时。
因为之后的这顿饭,吃的并不如预想的开心。
林安颜一直在挑他的刺。
“大神你怎么把炸鸡的脆皮都去掉了?这是最好的部分啊,这么大了还挑食!”
“我不喜欢吃油炸的东西。”
“那你以后去美国了怎么办?”她理直气壮地指责他,“入乡随俗哎,你现在就得适应!”
她把他剥下的炸鸡皮捡起来,举到他嘴边。
“吃吧。很香的。”
为什么要强迫他吃讨厌的食物呢?
她好不乖。
“喂,你不吃,我生气咯。”
她威胁自己。
确实还有很多需要磨合的地方啊……
蒋黎告诉自己。
鲜花是不可能不带刺的。
而想要摘下鲜花,只能先要忍耐。
蒋黎把头往前伸了伸,张开嘴,让她喂下去。
“哎~这才乖嘛。”
那块脆皮伸进了他嘴里。
她笑得眯起眼睛,像一只狡黠的猫咪。
很恶心的口感。
油,大量的油脂,顺着口腔的管道滑向胃里。
蒋黎看着她微笑的样子,在心里发出一声叹息。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
我明明是对你好的。我没有逼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
至少,现在还没有。
“来,再吃一口吧。不能浪费粮食!”
第二块炸鸡脆皮又喂了过来。
她用白嫩的拇指和食指夹着那块脆皮,调皮地晃了晃。
蒋黎盯住她泛着粉的圆指甲。
真羡慕啊,它们就长在她身上,和她生来就是一体。
他张开嘴大口地吞过去,掠过那块脆皮,含住了她的指尖。
好温暖。好湿润。她的皮肤。
好想一直待在这里。
“啊!”她大惊失色,立刻抽出了手指,“你、你怎么跟狗狗一样?差点咬到我!”
“不好意思。”
“你看你看,都是你的口水!”她瞪他一眼,扯过纸巾用力地擦着手指。
“对不起。”
对不起……别着急……
他想着她刚刚说的话。
狗狗吗?哈。
以后,以后就会真的咬到。我们有以后。
要把你全身每一块,都咬过去。从头发到脚趾,从皮肤到你的身体内里。
他回味着她皮肤的触感,把那块脆皮慢条斯理地咀嚼着。
是错觉吗?
好像也没有那么不可忍受了。
“哼,大神你真的很奇怪,”林安颜抬眼看他,是无语的表情,“刚刚不吃,现在又馋得很。”
蒋黎笑了一下。
知道他们此刻想的是不一样的东西。
饭吃的不愉快。
但这一天也并不是没有收获的。
蒋黎今天发现了她一个秘密。
是在吃完饭之后,他们走出肯德基,去逛商场的时候。
是林安颜提的。
天气太热了,她想待在有空调的地方。
“你请我吃了肯德基,我请你喝麦旋风吧!”
又是甜食。
炸鸡、甜食、奶茶。
她喜欢吃的都是他不喜欢的东西。
要调整的地方。有很多啊……
以后要慢慢帮她改正过来呢。
他们在一楼漫无目的地逛。
商场的人很多,附近大学城的情侣们都挤在了这里,成双成对地和他们交错而过。
情侣啊,
蒋黎默默看着他们。
又如何呢。
每一对走过的男人都会装作不在意地盯着林安颜。正面过去,他们看着她鼓起的胸部,看她咬着麦旋风吸管的红嘴唇。错身而过,他们回过头流连在她被牛仔裙包裹的挺翘的臀型。
蒋黎认得那种目光。
他们的目光,是和他一样的贪婪。
假的。
蒋黎看着他们牵着自己女朋友的手,在心里讽刺着他们。
假的爱情。假,都是假的。
恋爱,婚姻,都是假的,都无意义。
拥有,掠夺,占据,才是真的。
把她吃下去,把她吞并。
把她变成只属于自己的东西。
到那时,他才是真正拥有她了。
“啊不走啦,好累!”林安颜在长椅上坐下,把吃完的麦旋风盒子丢掉,她仰起头看他,“你要买什么东西吗?”
“不用。”蒋黎在她身边坐下,“你有要买的吗?”
她思索了一下,“我想看看防晒!开学军训要用的。啊,真的好讨厌军训!不知道大学的军训和高中的哪个严。”
“差不多吧。”
对啊,她高考考完了,蒋黎突然想起来还没问过她。
今天一整天两个人都好像很默契似的,没有提一句高考的事。
但看她的样子,好像是考得还不错。
很胸有成竹。
“啊看到了,化妆品在那边!走走走,”她自顾自地转过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永远是这样。
她来决定他们去哪里。做什么。吃什么。
很坏的习惯呢。
蒋黎站起来,跟在她身后。
柜台小姐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您好,需要买什么呢?”
“我想要买一个防晒。我有点敏感肌。”
“军训用的。”她又补充。
“那需要防晒指数高一点的哦。您可以看一下这一款纯物理防晒,是我们的明星款。spf50,pa+++的。”
“我帮您试用一下。”
蒋黎看着柜台小姐挤出一节乳白色的液体,涂在林安颜的脸颊上。
确实如他预想的一样。
乳白色的东西,在她脸上很好看。
柜台小姐将那抹浓稠的白在她脸上抹开,轻声细语地问询,“不刺痛吧?”
“嗯!挺舒服的。”林安颜坐在旋转椅上举着化妆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的话突然和他梦境中的画面重合。
一股热意往脑中咆哮而去,蒋黎的下体硬的发烫。
“现在暑期正好有活动哦,平时都没有七五折的,很多学生都在我们这里买了准备带到学校去。”
“那我就买这个了。在哪里付钱呀?”
柜台小姐喜笑颜开地开好发票,向她指了个位置。
“你在这边等我吧,”林安颜跳下椅子,对蒋黎说,“我去那边交钱。”
“我陪你吧。”
林安颜一笑,“大神你人真的好好哦。”
是吗。
他们往收银台走去。
商场的音乐悠扬,林安颜轻松地迈着步子,边走边跟着小哼几句。
“你喜欢这首歌?”蒋黎问她。
“哈哈,我都没听过。瞎跟着唱的。”
“这样。”蒋黎淡淡一笑。
正要往前走,却突然听见她的一声惊呼。
眼前一片白色的东西划过去。
那张发票纸随着风飘下,摇摇晃晃,落在了地上。
“怎么了吗?”蒋黎转过去看她。
她在发抖。
脸一瞬间失去了血色。她怔怔地看着前方的一处,睫毛不安地颤抖。
蒋黎顺着她的目光抬起头。
看到了一张女演员的巨幅海报广告。女演员很有名,就算不常看电视剧的蒋黎也认得她。
海报上,身穿米色连衣裙的优雅女人将一罐护肤品举在胸前,对着镜头微笑着。
无论如何,他都看不出其中的惊悚之处。
是什么,把她吓成这样?
“安颜,你还好吗?”他俯下头去摸她的额头。
“没、没事。”她向后躲闪着,无力地低垂着头,一只手抓着胸口,努力地吞咽着。
手却无意识抓住了蒋黎的衣袖。
像落水的人在求救。
他握过去。
那只手冷的似冰。
“大神我们回去吧。我突然不想买防晒了。”
“好。”
他没再问。
“谢谢”她身子晃了一下,转身慢慢地走去。
蒋黎并没有马上跟上去。
他转过身看着那张女演员的海报,打开手机拍下。
一直以来对林安颜的好奇,似乎到了顶峰。
她有秘密,他知道。
这么明媚灿烂的女孩子,眼神里不该有如此的惶惑和忧伤。
她,究竟有什么秘密呢?
抓住了这个,他就可以拥有她了。
她最后还是没有说。
他知道的。
她心里有一道防线,立在所有想要伤害她的人之前。
她在保护自己。
两个歪歪:我到家啦。大神,今天谢谢你。
jl92:没事。
两个歪歪:下次你到北京来,我招待你。
jl92:好。
两个歪歪:那晚安啦~
jl92:晚安。
蒋黎没有退出聊天页面。
他往上拉,停在3个小时前他发出的那条消息上。
jl92:让你难过的原因是什么呢,可以告诉我吗?
她没有回复。
从商场出来后,她低着头,一直没有说话。
再之后,他就送她去了地铁站。
她说她要回家。
蒋黎看着女孩的微信头像,很好的阳光下,她眯着眼睛正对着镜头,是笑靥如花的模样。
想把她变成自己的花。
再收到林安颜消息已经是一个月之后。
高考出分了。
彼时蒋黎已经适应了加州的饮食和气候,在斯坦福的实验室内,他和2个印度同学正通宵做着课题。
两个歪歪的头像跳出来。
她告诉他,她没考好。
两个歪歪:……差了3分。
一本线吗,蒋黎起初以为。结果她说,是二本线。
她连本科都没有考上吗。
知道林安颜没考上本科的时候,最具挫败感的,是蒋黎。
并不是因为他辅导她数学没有效果。
而是这样,他真的要和她错身而过。
等她再从高中毕业的时候,他也已经大四毕业了,会彻底离开国内。
而按她的成绩。她绝没有出国的实力。
“那你准备怎么办呢?”
他问她。
两个歪歪:……爸妈叫我复读。
jl92:嗯。
两个歪歪:我不想复读【哭脸】
两个歪歪:可是更不想去念大专……
复读,吗。大专,吗。
这些词对蒋黎来说是天方夜谭。
他快速思考了一下让她来美国念社区大学的可能性。
jl92:你的决定呢?
两个歪歪:……还是复读吧。
两个歪歪:但是我现在这个学校是不收复读生的,所以,我要去外地念书了。
jl92:那么远吗?
两个歪歪:还好吧。我妈前几天带我去那个学校看过了,坐火车一个小时。就是我要开始住宿了。
住宿。
他看着她发来的文字。
所以她的爸妈不会在她的身边。
这是好消息。
两个歪歪:对不起啊,蒋大神。
她在为什么而道歉?
jl92:怎么了?
两个歪歪:我没考好,浪费你时间了。
jl92:没事。你没有浪费我的时间。
看到对方良久没有回复,他又补充道。
jl92:我本来也很闲。
他没有告诉她那段时间除了每天教她做题,还在同时考gre,托福和写论文的事。
她当时发题目给他,起初只是晚上晚自习下课的时候。后来发现他随叫随到,无论是白天还是下午,只要发过去,几分钟之内必定会收到解答。林安颜羡慕死了,说他真的好闲。当时还说了一句:你们专业真的好轻松哦!我到时候也念计算机系好了。
“好呀,”他当时笑了一下。
两个歪歪:我知道你很忙的,只是我自私。
嗯。他在心里说。
两个歪歪:你是不是熬了很多的夜?
原来她知道啊……
她还真以为,他真的有三头六臂吗。
jl92:没事。做那些题目也是在帮我巩固基础。一个人刷题很无聊。你也陪我了。
两个歪歪:呜呜,大神你真的好温柔。
「温柔」吗?
这是她第几次用这个词形容自己了?
她真的……认识他吗?
已是深夜,美西凌晨3点,蒋黎就这样举着手机和她一路聊。
从实验室回来时,宿舍里的室友都睡了。
蒋黎点亮台灯坐在桌前,打开了电脑。
他看着电脑桌面上那个加密的文档。
《我们以后要做的事》
那里存放着自己最龌龊也最美好的想法,
是他们的未来。
那个list已经列到第74条了。
蒋黎点开文档,看着最新的一条:
74把她变成我的性奴。
“你们后来是怎么谈上的?”我问林安颜。
“就你现在的描述,你们好像一直在异地。”
“是的。”她往咖啡杯里加入一块方糖,“我和他异地了很久。后来在复读班的时候,也一直是微信联系。”
“你当时对他,有爱吗?”
“起初,是没有的。”
“我只把他当作一个朋友。”
“只是,朋友?”我质疑她的用词。
“或许还有,……哥哥”
她望着我。
“我一直想要一个哥哥。”
林安颜是家里的独生女。
这个,我们之前交代过。
但她也是突然才告诉我,其实她母亲在她之前,流产过一个孩子。
并不是因为计划生育什么之类的原因。
林妈妈的流产,是意外。
那个孩子还没有能辨别出性别,就失去了。
“为什么必须是「哥哥」?”我问林安颜,我在她刚刚说那句话的时候就感到了不舒服,女性主义意识突然升起,“而不是姐姐呢?”
林安颜没有在意我语气里的强势,她淡淡地笑了一下。
“这样他就会在她们打我的时候,保护我。”
她终于愿意说了。
上次她刻意掠过的,霸凌的事。
我被霸凌是特别意外的事。
上初中前,我人缘一直很好。
“为什么上初中后就变了呢?”
因为我爸爸妈妈为了我升学,托关系找了人,让我去隔壁区,进了一所更好的学校。
在那里,我没有一个认识的人。
我开始被人欺负。
起初的时候,只有一个人。是个男生。
我当时是班里的宣传委员,我画画很好,负责画班里的黑板报。
自习课的时候,我提前写好了作业。搬了椅子,一个人去教室后面画板报。
我当时还没发育完全,个子不太高。
我站在椅子上,要垫着脚,才能画到最高的地方。
同学们都在位置上写作业。
那个男生绕到教室后门,去上厕所。
回来的时候,他用脚勾着我的椅子,让我摔到了地下。
“画的丑死了。”他说。
我爬起来。
不知道他骂我的理由。
我成绩好,总是班里的前几名。
班主任老师很喜欢我,把我的笔记在班上传阅着,让他们学习我的经验。
传完一圈后,她把笔记本还给我。
我打开笔记本,在中间的夹页,看到了一个烟头烫出的洞。
我知道是他。我没有说。
后来,他和我在班上最好的朋友谈起了恋爱。
“你别和那女的玩了。”有一天他对她说。
“为什么?”我的好朋友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