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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柔软的长发,与大多意大利人不甚相同的白皙细腻的皮肤,蓝色闪亮的眼眸。
与里苏特完全两个极端。
他光是站着,门外洒进的光就仿佛为他而生、独他一份。里苏特是黑暗的代名词,那么他便是光的使徒。
明明皮肤上青一块紫一块,却分毫不减他的姿色,被划破了洞的衣物下是他匀称的身材比例,你在他的身体里转悠一圈,非常健康。都是些皮外伤,他的英俊反而在伤口的衬托下更加突出——是的,英俊,你竟然能直白地深切体会这个词。
不管哪个角度,根本没有死角,没有任何视觉上的不适,五官比例简直和以前学美术的同学讲的黄金比例一模一样。
这是人能长出来的吗?
你盯着他金色翘翘的睫毛,又盯起他残血却丰润鲜红的嘴唇。
想亲……
口感一定很好吧,像草莓果冻。
你就是想吃草莓果冻。
如此俊美的外表,可一开口,这怎么是个低音炮?
幻灭地别开视线。你听出来了,这是动漫里那个spideran,普罗修特。
两个低音在你的范围里交谈,两人都没多大表情。
诶,里苏特的声音有磁带感,普罗修特是气声多一些呢……你无所事事地想。
这你都开始对比,可见你有多无聊。
两人穿过客厅,普罗修特路过你缩在墙边的身体,停住脚步。里苏特道了几句,普罗修特垂着眼,注视你的壳子好一会,才跟上去。
他的第一件事也是洗澡,处理伤口。你在旁边看着他洗,细细的水柱流过他的鼻尖、他的睫毛、他的嘴唇、他翻滚的咽喉,一路向下,你紧盯他的生殖器官,怎么和另外叁人不一样?
你观察他们好几日,终于明白,普罗修特的那个做过切皮手术!
普罗修特不多言,与索尔贝与杰拉德没几次交流。他与里苏特也不怎么讲话,经常一个人坐在一个地方,点燃一支烟。
……这画面怎么梅开二度,不,梅花叁弄了已经。
新来的年轻人可一点不似里苏特在意自己的身体,虽会打扮自己,却不注重自己的身体健康。里苏特一定会控制着只抽叁口,普罗修特是一点不控制。
你眼看他身体里的细胞忙忙碌碌,一生都在奔波替他解决各种身体问题,忙个不停,觉得他的肺和他的细胞都好可怜。
什么恐怖社畜,普罗修特比成天鞭挞你学习的福葛老师更恐怖,不要压榨细胞了。
你日夜勤劳,终于,趁他睡着,把他的烟全部丢掉。
醒来的普罗修特眯眼摸床头桌,几下过后,迷惑地起来翻找。
当然哪里都找不到,因为你扔窗外了。
他揪着头发咒骂几声,去卫生间洗漱。你觉得他应该感谢你,让他远离各种癌症,保持一对粉嫩的肺。
普罗修特坚持买烟,你坚持丢烟。这样一个沉闷寡言的美青年破防了,不顾炸开的毛发影响他的形象,于各个房间里穿梭,誓要找到丢他烟的罪魁祸首。
看他气急败坏又无论如何摸不着你的模样,终于有了乐子,你笑出了声。
他突兀地抬起头。
这动作暗示他能听见幸灾乐祸的笑声似的,你收敛笑意,他谨慎而敏锐,有几瞬间你甚至以为他看到你了——最后,他竟把目标锁定在客厅的你身上。
普罗修特的直觉这么强吗?
动漫里似乎是。你隐约记起列车一战,如果不是他的直觉叫他留下,他与贝西很可能就错过布加拉提小队乘坐的那班列车。
视觉回归自己的壳,普罗修特站在你的面前,眉头紧缩。
他与你对视。
啊,好帅。
你的脑子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普罗修特动了动嘴唇,你盯他因生气而充血的红唇,天,好想咬。
感觉一咬就会流心呢。
他什么也没说。
似乎觉得不会是你,普罗修特再一次抓起头发,正打算走,却又转回来,盯起你。
“……”
普罗修特探究地打量起你。
你和他大眼瞪小眼。
金毛大帅哥开口说了几句,然意大利语在你听觉里就形同一堆乱码,他当然得不到任何回应。
早就苏醒、刚洗完澡的里苏特从楼上下来,到普罗修特旁边,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你几眼,对他讲话。
普罗修特终于不再盯你。
之后的日子,就是你丢烟盒他找烟盒,他发现烟盒被丢去了窗外,你就换个地方丢,又被他找到,你就又换。
每当他烟盒失踪,普罗修特就站到你的壳子前,沉默地盯你。
就算他怀疑你又怎样,他又碰不到你。
有时,会是在杀人之后。
普罗修特满身是血地站在你面前。
他腰间的枪支滴着血。
每次用枪,他都会买回来新的烟,因为他来不及找被你丢掉的烟。他就叼着那支小小的纸卷,像是在感慨生命消失得轻易,吐出飘渺迷蒙的烟雾,沉默地看你。
就像是在做梦。
很多时候,你的梦也弥漫着一层薄而厚的雾,以至于,梦里的你想不清,醒来,你记不清。
人与人之间就隔了一层层烟,知道对方在眼前,却看不清。过去的面容是那样模糊,如今的心灵同样模糊。他在想什么呢?你的意识能在他心脏里的血液循环中遨游,却勘不透他的心。
你勘不透任何人的心。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有鱼与外星人之间那么大。
你与普罗修特的“躲猫猫”游戏还在继续。
时针一轮一轮地转,这栋房子发生很多变化。
里苏特添置了一些新衣,买了在你看来极为老式的复古留声机,他听古典乐,也听摇滚。都说听摇滚的人心里叛逆,他是不是也很叛逆。
哦,《黄金之风》就是一篇反叛的故事。
你趴在他头顶,跟他一起听你听不懂的嘈杂摇滚乐。
普罗修特终于买了原作中他穿着的蛛网西服,梳起贴紧头皮的一纵小揪揪。你有点心塞,他这一打扮,样貌成熟了不少,俨然一副工作十年的样。
索尔贝与杰拉德关系日渐好转,从勾肩搭背到互相给对方涂指甲,他们晚上还串门睡一个被窝,你亲眼观摩他们晚上都做了什么。
两人的身体细胞“告知”你他们不满十八岁,可是他们却在做少儿不宜的事。你毕加思索,思考到底要不要搞点动静给他们打断。
——意大利不管这个。你记起乔鲁诺说的。
真的吗?你现在很怀疑。
二次元片见多了,你提不起兴致,继续丢普罗修特的烟。
清晨没来得及梳头的炸毛普罗修特依旧和你斗智斗勇。
这群杀手都坚持锻炼,客厅就摆着哑铃之类的,你看他们脱了上衣与长裤,浑身的肌肉线条都随着力道的改变而波动起伏。
唉,天天看,早腻了。
你睡了醒,醒了睡。醒来就丢普罗修特的烟,普罗修特接着捡烟。
他没之前那么生气了。
因为习惯了吗?因为不能捉住你,因为无法改变?
你无所事事地丢着,这个也变得无趣。
终于的终于,小组的其他成员陆陆续续都来了——霍尔马吉欧,伊鲁索。加丘,梅洛尼,贝西。
每位新人来到这个据点,都会对着半透明的你惊讶,而后里苏特叽里咕噜一通,大都选择忽视你的存在。
唯有梅洛尼。
一头金发的消瘦少年吊着唇角死死盯着你,这眼神令你记起去动物园看的蟒蛇,与动漫乔鲁诺相同的配色,同样是少年,气质却相差甚大。
他指着你,对里苏特说几句,里苏特回否,他失望地“诶——”一声。
他还是不死心。
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总之在发觉接触不到你之后,梅洛尼悻悻地收手,满面失落。
他的表情比动画里明显多了。
除了贝西,全员完成自己的任务,得到报酬,换好几身装扮。霍尔马吉欧剃光了头发,穿一身亮眼又花哨的皮衣;伊鲁索扎起几个小辫,棕色的头发还未留过长,只扎成可爱的小揪揪;加丘染了一头蓝发,烫成甜甜圈一样的蓬松卷发;梅洛尼也把头发染成动画里的浅紫色,每日打理,让容易静电的头发温顺。
你也彻底玩腻了与普罗修特的丢烟小游戏,专心观赏起这几位来历不明的新人。
霍尔马吉欧完全是一个超出米斯达几十万倍的社交恐怖分子,他和伊鲁索能拌嘴互骂一个小时。你光是被迫听着,都想把这两只聒噪鸡赶出你的探知领域。
他一个人的时候,倒是安静。不,独自一人还自言自语,反而有毛病吧?总之此人看起来相当正常,纯纯现充。
直到他从外边带回来一只小猫,并在不使用替身能力的情况下把这只小猫塞进瓶子里。
你:?
小猫刮玻璃瓶嘶哑地叫,你听不得玻璃划动的声响,尽力把瓶子推下去,让它摔碎。
小猫得以逃脱,哇哇着在你的指示下跳窗。霍尔马吉欧拾起碎片,挠了挠头。
他这动作乍一瞧憨憨的,可他的表情、这副眼神,可没有半分因突发事况产生的疑惑。
他的心可比米斯达沉得多。
霍尔马吉欧拿着碎片去找里苏特,两人对话,你发现霍尔马吉欧弹舌频率明显比其他人高,伊鲁索就不怎么弹舌,霍尔马吉欧还因此笑话过他。
霍尔马吉欧与里苏特的对话你听不懂,转而去观察伊鲁索。伊鲁索还在对着镜子苦练弹舌。
不是所有意大利人都天赋异禀、天生会弹舌,也有和你同样不会弹的嘛。
现充黑手党们日日出门,窝居的只有里苏特和梅洛尼,再加一个加丘。
梅洛尼霸占了你的游戏机,他除了扣他的手提电脑,就是几乎跟你一个姿势缩沙发上打黄油。
加丘路过一瞧,被电视机里的画面刺激得面红耳赤。
霍尔马吉欧与伊鲁索回来,两人喝得烂醉。白天被黄油里的呻吟与加丘对梅洛尼的吵叫干扰,晚上则听见细胞们在哀嚎,吵得你神经痛。
这两人还在大声地嘻嘻哈哈,你盯他们,很想把他们打晕。
霍尔马吉欧与你对上眼。
他不吱声了。
自从来到这个据点,第一次对你惊讶过后,这是第二次正眼看你。你不知自己在他们眼里到底是什么,他们把你当做什么?透明的,如果是你的话,你会猜那是地缚灵。
霍尔马吉欧歪着身子倒在沙发靠垫上。
他长得有些凶,粗犷的骨骼与大开大合的五官分布,相信面相的不会觉得他是个心胸狭隘的小人。你感觉他有戾气,可能是他的眉眼皆是上挑,线条与夹角又明快又锋利。虽然凶,但不像是会没事找事、无理取闹之人。
但他经常找伊鲁索犯贱。
这算是友谊的象征吗?
正这么想,霍尔马吉欧忽视一旁叽叽呱呱的醉鬼伊鲁索,头也倒靠垫上,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你。
他的双目也是绿色的,绿眼睛怎么这么多,有叁个了。
伊鲁索惨遭无视,推几下霍尔马吉欧,霍尔马吉欧这才回神,指着你,对伊鲁索说了几句。
这下可好,两坨酒鬼都开始盯着你发愣。
不再大声吵闹,而是瘫着小声叽里呱啦,视线没从你身上离开,你不清楚他们是否在讨论你。
很快就睡,醒来,不知过了多久。
霍尔马吉欧当时到底说了什么,原本把你当空气的伊鲁索,居然也路过看你。
普罗修特看你,伊鲁索看你,霍尔马吉欧也看你,偶然这叁男人碰上,他们还用奇怪的表情对视。
却又什么也不说。
他们说了你也听不懂。
因这叁人的围观,其他人也凑热闹,围过来。加丘与梅洛尼交流几句,里苏特在楼上道一句,就走了。索尔贝与杰拉德黏在一起,捏起自己的下巴打量你。
他们对“你”这个存在的好奇心似乎迟迟才来。
“这到底是谁啊……幽灵吗?鬼?为什么现在才讨论这个问题。”
咦?
有谁在讲中文。
一众意大利语中,掺杂了形单影只的汉语。你认真聆听,挑挑拣拣,终于在咕咕呱啦声中揪出一只贝西。
可贝西从头至尾不曾开口表言。
这个未成年男孩两手插兜,别人好奇讨论,他纯发呆。
贝西看起来完全对其他人的表现与你的存在不好奇,可你确确实实听见贝西的声音了。
“好无聊啊,接下来干什么。”
“大哥为什么要在意这个幽灵?因为她长得很美吗?可是脸都看不清啊。”
“今天晚饭吃什么好?”
“胸好大……”
这个低头发呆的小男孩表情空白,却持续输出一些互相八竿子打不着边的语句。
你算是明白了一件事。
之前就发生过,里苏特分明没有开口,你却听到了。
“喂。”你唤他一声。
“啊?!”
贝西被吓到似的身体一抖,诧异地仰起头,光溜溜的脑袋艰难扭动粗壮的脖颈,左顾右盼。
没错,他能听到。
某些特定的情况下,可以达成这样的效果。你现在意识离体,交流仅能通过精神。
贝西的精神防御很弱吗?
你看着眼前这因为“见鬼了”而惊惶失措的绿毛小男孩,暂不出声。
不是所有想法都能被你读取到,你能听到的,似乎属于他比较强烈的倾诉表达。
贝西从“房屋闹鬼”想到“猛鬼索魂”,从“杀人魔”想到“鬼屋吃人”,脸都发白了。
你默默观他恐惧隐忍的反应,未出言解释。
一整个晚上,贝西都怕得睡不着觉。手脚缩进被窝里,裹成一条毛毛虫,用被子当防护罩,瑟瑟发抖。你还故意在他耳边哼歌,他没撑住几秒钟,哭着狂奔去找普罗修特。
他被烦躁的普罗修特踹回来了。
看他嗷嗷得如此惊天地泣鬼神,你受不了这强大的噪音,不再捉弄他,出言解释。
听闻你是客厅蹲着的那个,贝西直接吓呆。
“我要死了!幽灵来索魂了!”
贝西抱住脑袋在床上滋儿哇乱哭。
“我没有杀过人!你不要杀我哇——”
你:……
隔壁的加丘被吵得怒不可遏,锤好几下墙,贝西才止住哭声。
“咦?我没死?”
贝西懵懵的。
你:……
你解释自己不是鬼,他不信,问你不是鬼能是啥?
说人他不信,鬼你不承认。想了想,只好折中,自称电波外星人。
他信了。
你:……
贝西不开玩笑,他真信,不论是鬼还是外星人,偏偏不信你是个普通人类。
槽多无口就是说。
确认你不会杀他,贝西放松下来,但心中还在忐忑,你能透过他的皮肉窥见他疯狂舞动的左心房与右心室。
贝西要睡了,你也睡。和瑟瑟发抖的他互道晚安,你的意识陷入沉静的湖泊。
自己成了某部动画的女主角。
脚尖点在波光粼粼的湖面,脚踝捆绑绒面绸带的红色蝴蝶结,身上穿着魔法少女动画片里才有的粉白蓬蓬裙,手里把握由木与花制成的魔法弓。
“我有一个必须要去的地方……”
曾经对无穷交织的命运最软弱无力的女孩,如今站在想要守护的人们身前,向这世上最残酷的命运,拉起弓箭。
“即便所有人都会忘记我……”
“即便我的存在不再有具体……”
“那些都没有关系!”
她坚定地,拉开满月一般的弓,将斩断一切因果的箭射向晦暗的天空——
“妨碍这些的,由我来打翻,由我来改变!”
充满纯净的勇气与不可被摧毁的决心,承载着这份意志的箭矢,将灰暗扭曲的世界击个粉碎。
天空乍明。
一觉醒来,窗外的天照样明。
从未有所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