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菩(2 / 2)
李尚仪心头一紧,不懂他的怨气从何而来,讪笑着安抚了一句:“王公毕竟是老臣。”李相当年提拔的重臣中只有这个王昴依然健在,陛下倚重他也是情理之中。
薛夙垂下眼帘,呼x1再三才将满腹牢saosisi压了回去。“尚仪有所不知,”郎君无奈的苦笑一声,“当年陛下yu我册为才侍,正是这位王公极力反对。”
他与简相不和了近十年,自负忠正不阿、清流明净,生平最看不上宠臣佞幸之流,去年告老辞官后更是没了顾忌,仗着陛下信赖,只要与姓简的沾边就必得反对到底,几如魔障。
用脚趾想也知道王昴会对陛下说什么,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靠着太nv的一封奏疏暂保x命,到底为什么陛下又对他起了杀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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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初刻,刻有琅琊王氏徽记的马车准点停靠在永安门外。仔细勘验过鱼袋腰牌、又请早早侯在门口的两位朱服宦官辨认过长相,确认无误后紫微军方肯放行。
周承前制,禁军分为南北两衙,南衙十六卫由各地上番的折冲府兵组成,虎符分别掌握在宰相和皇帝手中;北衙则有元从、羽林、紫微、豹骑四军,各掌四卫。其中元从军又称父子军,在役兵士的父祖都是当年跟随高祖起事的亲兵,父si子继、兄终弟及,因其将士多纨绔,当值不当值都ai骑着白马招摇过市,坊间也将之戏称为‘白马元从’;羽林、紫微二军就截然不同了,羽林军是前朝太宗皇帝亲自组建,一开始只取京中擅骑者百人,后来百骑扩大成千骑、万骑,加上左右屯营、长水等七营jg兵,并称羽林四卫。紫微军成军稍晚,乃圣后称帝时所创,以历任武状元为上将军,孝诚年间该军独步北衙,非帝王亲信不能领;禁军中唯一一支纯骑兵豹骑,每年上贡的军马、战马惯例先供他们,黑甲龙蹄、银刀豹首,负责皇城各处的巡逻布防。东g0ng十率从编制上说也隶属于紫微军,称‘东g0ng卫’,由紫微上将军统领。
外臣觐见不能骑马,王昴毕竟有了年纪,又逢午时日照毒辣,行至两仪殿时背上已是汗sh一片。两侧偏殿都用了冰,博山炉里薄薄蒸着几片交趾国进贡的瑞龙脑,冯令仪斜挽着堕马髻轻声吩咐:“天气闷热,就不必多礼了。”
王公低头称喏,适才匆匆一瞥,不能也不敢直视圣颜,待nv官们奉上茶点,至尊主动说起贤君近况,又问他家小康健,两鬓斑白的老臣才斗胆寒暄了一句:“两月不曾进g0ng,陛下清减了些。”
少年时殚jg竭虑、心肺俱损,以致于每年夏天x闷苦夏,从前有李相、皇夫在旁劝谏,加上年轻,怎么也不至于憔悴成如此模样。高坐上首的冯令仪笑容微敛,她通身家常打扮,脸上只擦了一层薄薄的迎蝶粉,连眉毛都没画,支着臻首长叹道:“当年空孚禅师亲自把脉,说朕劳心过度、气血双亏,实非适宜生育之身——”摆摆手打断他的请罪,“年轻时尚能咬牙y挺过去,如今上了年纪,怀这一胎便觉得十分辛苦了。”
话里话外透着悲意,王昴一惊,立即下座长揖:“陛下春秋鼎盛、风华正茂,只要好生保养……”
话音被再次打断,nv皇想是坐久了,一手扶腰一手掌案,稍显吃力的换了个姿势歪着:“王卿是老师座下门生,同朕也是老交情了,君臣相得二十余年,何必拿这些官话诳朕。”短短一息功夫,她似乎累出了一点薄汗,王昴不由屏气凝神,不敢稍有松懈。
不知何时g0ngnv太监都悄悄退了出去,柔婉的nv声自上而下,浇的他浑身发冷:“朕已问过尚药局,这孩子恐不能足月而生,拖的太久于它、于朕都不是好事。妇人生产是道鬼门关,如有万一……咱们总不能全无准备。”
“殿下……殿下?”高楼上四面开阔,今天人又出奇的多,摆了足足两鉴冰山热度才略有减退,眼看着冯献灵的脸se愈变愈沉,王nv史叫苦不迭,一面轻打罗扇一面小心建议道:“距离开赛还有一会儿,不如先用些果品消消暑气?”
除了皇城正南的天津桥,洛河沿岸满是临时搭建的高楼和席棚,盛妆华服的文人仕nv、与有荣焉的坊民百姓,还有嘴甜伶俐、四处叫卖点心的货郎商贩,以及打伞倒茶的宠婢、一早过来替主人占位的男奴,恨不得脚尖落地就踩中三颗脑袋,男nv老少b肩继踵,甚至有人直接蹲守在终点,等着凑热闹接铜钱的神都风俗,各族、各坊、各行送来竞渡的龙舟两两b试,谁拔了头筹,官府赏赐彩缎十匹、银杯一对,同时该族该坊的人就得破财撒钱,请围观喝彩的百姓和洛神饮一杯‘润口茶’。
殿下今天没骑马没法儿骑,都是人,一下牛车就掩着口鼻直登观楼,淮yan公主早就不知野去了哪里,彭掞又因风寒未愈,今天只得卧病在床,原本‘清净自在、阖家欢乐?’的端午出游计划被炎炎热气、不绝于耳的各地方言俚俗、笑骂吆喝声搅的七零八落,出来不过一个时辰,殿下气的脸都白了,衣领隐有sh浸之意。
将冰山往她的方向挪了挪,姚琚伸手给她剥了颗荔枝,好奇又好笑的问说:“最近京里出了什么新鲜事?”
看她的脸se,不像是每年都这么盛况空前啊。
今日独孤俱罗不当值,李同兆亲自护送他们出g0ng,这李司直为人谨慎,发现不对就立刻派人出去打听了,冯献灵就着他的手吃果子,吃完懒洋洋道:“汴州来了个富商,不知怎么也参赛了,许诺若能获胜,划船的丁夫、击鼓的鼓手每人赏赐二两金。”
姚琚挑起长眉,一只龙舟上至少配备船夫十六人,不说龙舟本身耗费颇巨,就说三十四两的赏金外加一名鼓手便不是寻常富商承担的起的,除非……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表现的太明显,冯献灵无奈一笑,靠过去同他小声耳语:“这位石二郎的阿耶犯了事,案子还未终判,他四下钻营走动,大抵想跟官府搭上线,好替他阿耶说话求情。”
端午龙舟竞渡,胜者由京兆少尹亲自颁赏,可不就是天赐的良机?士农工商不是空话,商人子连科举的资格都没有,仅靠撒钱就想结识达官贵人,天下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一声击鼓伴随喝彩猛地爆发,太nv夫妻垂目望去,果见滚滚河水中两只龙舟并驾齐驱,如螭龙缠斗互不相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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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胡……齐……嘤汉三?又回来啦!!!
洛河南岸的某座彩楼上,珠帘半卷、冰山莹莹,依稀可见名薄施粉黛的乐伎娘子或坐或站,鼓乐而歌。滚滚涛声、琅琅纤号中如忆如诉的琵琶、箜篌、洞箫、歌声互为应和,拧成一线,仿若山涧清泉,唱的人心生凉意,熨帖无b。葡萄酒、三勒浆、‘石榴娇’与‘圣檀心’等名贵胭脂糅杂成靡yan绮丽的浓厚异香,郎君醉卧上首、衣襟半敞,不时和着乐曲击拍两下怀中羯鼓,忽然远远传来一声铜锣,娘子们远目下望,掩面轻笑:“二郎,二郎快起来,又嬴了一局。”
螺钿琵琶、凤首箜篌,较之五花马千金裘也不会逊se半分,随便哪件‘小小心意’都称得上有市无价、千金难买,想一次请动两位都知娘子周人雅称花魁为都知,除了无匹的财力、俊俏的容貌、风雅的谈吐,最难便是“懂行”了。
“如此便赢了五局,郎君今日好手气。”沈都知难得亲自奉酒,说话时颊边的一粒酒窝随着笑容时隐时现,“奴敬郎君一杯,愿郎君心想事成、旗开得胜。”
他是商贾,不喜欢作诗行令附庸风雅,歌舞美酒才合他的心意。果然,石律很给面子的坐起身来,仰面将杯中紫浆一饮而尽,饮罢还敲了敲桌案,吩咐门外待命的侍儿:“生累娘子们半日,送些酪浆冰碗来给娘子们润喉。”
不多时侍儿奉命而归,案上堆满了透花糍、酪樱桃、红su山、清风饭,还有一银壶冰镇桃浆、一银壶半温的蔗浆。沈都知天x不ai吃甜,隐约听到他嘀咕了一句“人”、“出来”,方才还醉意熏熏的石二郎立时双眼一亮,放下酒杯便要起身离席:“娘子们慢用,某片刻就回。”
侍儿紧随其后,下楼时手提衣摆,恨不能两脚生风:“一罗衣小娘子,梳着妇人髻,一锦衣郎君,看着不过十七八岁,还不知是元府哪位小郎携宠出门。”
石律没有片刻迟疑:“嗯。”
他们盯着那处观楼十多天了,地段绝佳、视野高妙,节前甚至有专人每天过去打扫熏香,可偏偏直到今日主家才姗姗现身。是,神都多贵人,可神都的贵人若要观赛,哪个不是早早亮明身份,好叫闲杂人等退避三舍?除了京兆尹元耀,石律想不出还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从那寸土寸金的洛河北岸辟出一块‘洞天福地’。
“带了几个随从?”官家子弟出门最ai前呼后拥,倘或碰上眼高于顶、不屑与商人为伍的,叫人直接轰出来就丢脸丢大了。
侍儿显然也刚想到这一节,捂着嘴噗嗤一笑:“不多,随从、部曲共二十五名,天气热的厉害,小奴方才数了数,一多半都偷懒买酒去了。”
石律笑道:“洛yan有什么好酒?b咱们汴州还不如,倒是那西域来的葡萄酒有点儿意思,买上十几二十坛,请他们喝个痛快又何妨?”
说话间过了天津桥,主仆几人还没靠近观楼五十步内,十多名“百姓”、“部曲”已不动声se的将他团团围在中间。“郎君留步,”站位最前的彪形大汉还算讲礼,如果他没有隐隐摆出拔刀之势的话,“我家娘子今日不见外客。”
他毕竟是商人,走南闯北多年,直觉不对后满脸狐疑的行了个礼:“不是你家娘子要的辟邪香?”
端午节人人佩戴香囊,其中菖蒲、艾叶、雄h、rux1ang等调和而成的称‘辟邪香’,郎君们拿这个逗小娘子,珍珠穗白玉穗,怀里一模就能0出七十个。石律振振有词:“某是东市开香料铺子的,兼卖胭脂,方才明明有个人来,说这边有娘子要买香囊,某才巴巴赶了来。”
他狗皮膏药似的,黏上就不肯走了,非要几位禁军各买两个香囊送妻nv,引得围观的百姓嗤嗤笑个不停。观楼上李同兆自刎谢罪的心都有了,冯献灵心眼很坏的跟姚琚对视一眼,拉着他探头下去看热闹。
碰巧石律也抬了抬眸,惊鸿略影般将那神仙似的小娘子抓个正着。他没认出她,还以为是元家哪位郎君的红颜ai宠,冯献灵却一眼就猜到了他的身份——神都百姓口口相传,说点石成金的石二郎耳垂上有颗标志x的风流痣。一盏茶前李同兆就来报过,有“形容放浪的可疑人物”……正往这里来,闹市佳节不便动手,问她是先行回g0ng还是另作安排。
懒懒散散、美人茶果的消磨了半日,再晚只怕就赶不上g0ng门下钥了赛龙舟结束后大批百姓散场回家,道路拥堵是可以预见的事,薄纱遮面的小娘子抿了抿鬓发,本想起身回g0ng,偏偏人就到了。
看着袒xoru、“魏晋风流”的某人,又低头看了看粽子似的自己,太nv殿下莫名有种输了的感觉。
“怎么了?”他伸手替她放下竹帘,“太yan还没落山,小心晒着。”
“没事。”就是突然发现大周的郎君们穿衣也挺开放的……李同兆轻咳一声,趁机谏言:“天se不早了,再不动身恐会赶上g道拥堵,末将无能,不敢耽误二位殿下回g0ng用膳。”
姚琚与她对视一眼,冯献灵作势起身:“那便有劳司直了。”
原本这趟出门就是为了看龙舟,顺便拿佛寺横行之事私下咨询一下老师,看能不能草拟出一个不太伤筋动骨的方案,趁局势还没到不可收拾、不破不立的地步,悄悄消除掉这个隐患;再有,核对户部账目时殿下意外发现如今有封邑、食实封的宗室贵戚已经多达一百四十多家太宗贞观年间只有二十九家,而且多是滑州、荆州、润州之类物产丰饶的地方,滑州下辖七县中有五县都被计作了封户,这就难怪明明岁入可观,国库的钱数却总不见长了。
前朝开国功臣、残存的旁支刘姓子弟、各路长公主、公主,加上本朝的王爷、郡主、郡公、县公,以一国之力奉养两朝宗室,户部尚书并没有无故哭穷。
这两个问题虽然严重,但都不如何紧急,只能等老师病愈再说了,殿下轻轻叹了口气:“派人去承天门问问淮yan公主回g0ng了没有,若还没有,叫他们沿洛河、天街一带仔细寻访,入夜以后再开g0ng门免不了惊动甘露殿。”
李同兆低头称是。很快牛车备好,两人相携入内时不知从哪里飘来一gu浓香,姚琚只觉得奇怪,冯献灵却惊得浑身僵y,王、严二位nv史脸se微变,疾步上前低声叱问:“什么东西?”
五大三粗的禁军裨将完全没能理解眼下骤变的气氛,一板一眼的将掌中香囊高高托起:“回殿……娘子,是个辟邪香囊,方才那商贩涎皮赖脸,非要将此物赠予娘子。”
不同于随口叫卖的凡品,这个葡萄纹镂银的小香球jg致华美的多,七宝佛珠作穗子,既能收在袖笼里日常把玩,又能悬挂于床头熏席风被。太nv妃且恼且怒且无语,生平第一次被气的语塞失言,这是哪里来的浮浪子弟,竟敢当着丈夫的面撩拨人家妻子?
“还不快拿回去?”被撩拨的那个一点没买账,生怕得病似的sisi捂着口鼻,说话都有点可笑的瓮声瓮气起来。他知道她最讨厌浓异熏人的气味,顺手替她拍了拍后背。
“是。”车外待命的裨将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慢着,”太nv妃悠悠取出一只荷包,里面是一捧约三十粒金瓜子端午节g0ng中惯例赏赐,“带累他少做一趟生意,就算是我们给的补偿吧。”
回程路上侍儿吓出了一身冷汗,又是生气又是懊恼,绕在他身边喋喋不休:“郎君方才也太莽撞了些,怎么就敢——倘或那是正头娘子,岂不将元公一家都得罪狠了!”
石二忙着低头数钱,本没空搭理他,不过思及佳人,忍不住噗嗤一声:“真个傻子!带正头娘子出门何须鬼鬼祟祟?必是哪家不ai露面的都知娘子,没听人说吗,‘我们娘子今日不见外客’。”
“那就更不能落人家元君的面子了……”侍儿深知主人脾x,蚊子哼哼般小声劝道,“这样上心,必是ai宠。”
出来一趟也不是一无所获,三个香囊二百一十个钱,不算那个镂银香球是他赚了。石律心情颇佳:“ai宠又如何?只许他枕玉、不许我衔香?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东西送出去就送出去了,你家郎君我几时做过亏本买卖?”
通天年间酷吏横行,光来俊臣一个人就罗织了几百桩冤狱错案,先帝与今上深以为戒,李相亲自主持修撰的《周律疏议》中有一节曰《斗讼律》,明文规定起诉可分为自诉、举告、自首、官告、直诉等五种主要形式。石律之父石老丈的案子就属于‘官告’中的‘弹劾’,监察御史以受财枉法、欺君罔上等九项罪名弹劾汴州刺史、别驾、转运使及县令县丞等一应地方官员,作为行贿的“给财方”、涉事汴州米行行首,石老丈的罪名绝不至si,从犯而已,杀头之说纯是妇孺无知,一传十十传百,自己先吓破了自己的胆。
迹混洛yan近一个月,有些事石律早已打听清楚,为了防止冤假错案,大周严格实行“判令三审制”——除非谋反谋逆,任何案件必须告知起诉人诬告构陷之后果这个视情节严重而定,如果只是诬陷邻居偷了自己家的两头羊,那多半笞三十、徙三月就能结束,但如果事情严重,徙十年斩立决也并非不可能,令其慎重考虑,如此反复三次才能正式升堂。这个‘起诉人’也包括御史台,所以直到五月初十,汴州米价案才称得上第一次受理开庭。
“阿娘只管放心,”特地赶在闭坊前回到家中,二郎手提一串珍珠粽,边命人剥来配茶吃边出言宽慰母亲,“沈娘子的朋友就在刑部任职,昨晚我们还同席共饮,若有什么不利阿耶的消息,儿岂会不知?”
石方氏安心不少,闻他满身酒气,又没好气的伸手戳点儿子额头:“你也十八了,整日流连教坊,那些官媒人怎么好意思上门为你说亲?”
“急什么,”他捻起一只粽子,熟门熟路的同母亲打太极,“不说阿耶还陷在狱中,此时成亲不好听,就说如今这些有头有脸的人家,谁肯叫nv儿早早嫁人?儿才十八,又不求娶五姓nv,慢慢挑么。”
“油嘴滑舌!”石方氏气笑道,“凭你也敢肖想五姓nv?”
“我怎么就不能肖想五姓nv?”石律擦了擦手,脸ser0u眼可见的不豫起来。
白天跟出门的几个侍儿都道不好,纷纷跳出来打圆场:“夫人、夫人,二郎白日饮多了几杯,这会儿想必是醉了……二郎快回房休息吧。”一面说一面架起他,半拖半扶的把人带了出去。
说了那许多话,确实有些醉意上涌,郎君仰望着天边明月,口中喃喃:“也不知芳龄几何,姓甚名谁……”
承恩殿里冯献灵忽然打了个喷嚏,姚琚一惊,放下书卷就过去探她的额头:“快把外衣穿上,最近天气炎热,又有阵雨,太极g0ng都病倒了一大片。”说着忙不迭派人去请药膳局的张直长。
她哦了一声,也没反驳,随手抓了一件他的外袍裹上:“那不如叫他们多开两个方子,有病的治病,没病也可预防一二。”
每到换季总要闹上两场风寒,别的都好说,你好了我病、我好了你病,反反复复传来染去才是最叫人头疼的。张直长诊完脉后殿下特意嘱咐了一句:“太监g0ngnv们都要当值,汤药未免不便,最好做成药丸子,东g0ng各处依数发放,陈良俤处也别忘了。”
殿中静了一瞬,直长很快行礼称喏。
一直到吹灯睡觉他都没再主动说话,傻子也能觉出不对了,喝过药后冯献灵浑身发烫,卷着被子侧卧在床榻里,一双杏眼亮晶晶的。算上商量陈菩住处那次,这是他第三次在她面前表露不悦傍晚回程的牛车上太nv妃表情异常僵y,她觉得可以算作一次,可是因为什么呢?难道真如允娘所说,只因她多嘴提了一句陈良俤?他们有什么过节吗?陈菩那个臭脾气,倒也不是不可能……
尽管背对着她,姚琚依然能很清晰的感知到她的目光和吐息。隐约的药气和她独有的清淡幽远的香味如有实质,搔钻他衣领、拂弄他脸颊,深更半夜不肯消停。
“如琢……”不知过去了多久,他听到轻薄寝衣与枕衾摩擦的簌簌声,小娘子半支上身,温暖的颊靥轻贴他的肩头,“你是不是生气了?”
“……”他简直不想理她。
几绺长发滑进臂弯,冯懿奴显然没什么睡意,不依不饶的又轻轻摇了摇他:“到底为什么生气啊?”
半晌,他叹了口气:“因为殿下说了不该说的话。”